新安郡主无奈之下,提出要见指证南平侯的那个唐家人,与其当面对峙,可是刑部侍郎不同意。
证人在审讯阶段不得与主犯相关人员见面,以免串通证供,这是刑部的规定。
新安郡主也无可奈何。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查出那些所谓的赃物到底是如何进的南平侯府,她不相信那样一箱东西能够不惊动任何人就进了书房。
即便南平侯府守卫再不森严,也绝不可能。
新安郡主逐个审问了家丁仆从,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可是让人绝望的是,那个箱子竟然是南平侯自己悄悄带进府中的,说是为新安郡主准备的寿礼。
在狱中的南平侯听闻后,才将所谓受贿的箱子对上号,不禁愕然。
“怎么可能,我确实为母亲准备了寿礼,但是是我亲自挑选的一盆奇石而已,怎么就会变成那些东西呢?”
南平侯府的老管家看着自家主子不谙世事的样子,不禁叹气,当年老侯爷和郡主宠溺过度,将主子养成这般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老管家只得耐心问道,“侯爷,奇石放进箱子可是你亲眼所见?”
南平侯瞥了一眼老管家,“自然是我亲眼所见,我还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任何瑕疵才放进去的。”
老管家有些疑惑,“那装箱以后呢,侯爷为何要……”老管家琢磨了一下遣词,“为何要偷偷摸摸地带回府中呢?”
南平侯被老管家的“偷偷摸摸”的说法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道,“我只是想给母亲一个惊喜,自从父亲过世以后,母亲就不过寿辰了,所以……”
老管家想了一下,“当日和侯爷一起去置办寿礼的唐全,侯爷可是派去办差了?”
南平侯不满地睇了一眼老管家,“你明知道我没有什么正事,他能去办什么差啊?”
说完,南平侯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他害的我?”
老管家道:“侯爷出事以后不久,府中就找不到他的踪影了。”
唐全此人来南平侯府不过几年,但是因为聪明机警,而且鬼点子多,所以得到了南平侯的赏识,这两年就一直跟在身边伺候着。
准备礼物这个事情也是他提议的,南平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恨恨道:“这个王八羔子,我待他不薄,他居然要谋害我的性命。”
虽然南平侯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已经好几日了,但他也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很严重。
毕竟他从来没有做过,相信早晚会查清的。
再者关进来的这些日子,刑部的人每次都是好言好语地问话,所以他愈发不当回事了。
只是看着老管家惆怅的眼神,难免心虚。
母亲寿辰将至,寿礼没送出去,反而让她受到这么大的惊吓,当真是不孝啊。
南平侯轻轻咳嗽一声,“你们不必着急,左右这事我是冤枉的,迟早会查清的,让母亲不必太过担忧。”
老管家看着南平侯满不在乎的样子,难以言喻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低下头,“侯爷多保重,老奴会将侯爷的话带到的。”
南平侯挥了挥手,让老管家快回去,“下次刑部的人再来的时候,我会把这些告诉他们的,到时候一查就知道了”。
老管家回去以后将南平侯的话转述给新安郡主,郡主隐隐不安,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南平侯府素来与人无怨,实在想不到谁会做局害人,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等了两天之后,刑部也没有放人,新安郡主再派人过去探视的时候,连南平侯都见不到了。
新安郡主亲自前往刑部,也被刑部官员劝了回去。
再找人去问刑部的人,都是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肯透露,只说事关重大,没有结案之前不能泄露。
新安郡主彻底慌了。
明安收到唐家传来的消息时,正在看程家查到的有关那位饮鸩自尽的工部主事的情况。
那位工部主事,是元兴三年的进士,出身寒族,没有任何背景。
他的妻子也是未中进士之前所娶的同村之女。
听闻往日在工部也不是个显眼的人。
摊上宫室损毁这样大逆不道的罪名,他的妻儿没有南平侯府家眷那么好的命,如今都在牢中,死活尚不得知。
同样涉案的人员,唐家的那位,他的家眷却没有被牵扯。
看上去好像只有那位工部主事比较倒霉,没有背景,以至于自己出事还连累了家人。
明安手指无意识地轻点着桌面,面色沉重。
程管家和韩晏对于案件的进展都没有什么头绪,便只得静静坐在旁边,不敢打扰明安的思路。
许久之后,明安才问道:“程管家,你觉得刑部是谁的?”
程管家眉头紧皱,想了想往日收到的情报,刑部尚书应该是中立的,是纯臣。
只是四小姐定然不会无的放矢,她既然问了,那就肯定是有理由的。
程管家不太确定地说:“刑部尚书也是勋贵之后,看他过去的人情往来,若非要说的话,仿佛与二皇子一派的人更加好些。”
明安点了点头,轻吁口气,“那就对了。”
刑部的动作有些奇怪,既然这件事情是冲着南平侯府去的,那么大逆这样的罪名,只为了除掉一个区区的南平侯,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真要只为了南平侯,还不如派人偷偷行刺,干脆简单。
而且被害的唐家,才被关进去了两个人,反而是工部主事,一家人全都关进去了。
明安觉得刑部的动作,与其说是扣押工部主事的家人,倒更像是在保护他们。
所以明安猜测刑部背后有人操纵。
韩晏有些担心。虽然如今武城的李德自顾不暇,可能暂时不会来找程家的麻烦。可是还有一个廷尉府虎视眈眈,若是再牵扯上二皇子,真的很麻烦。
程管家很是不解,“二皇子此时不应该把精力都放在与四皇子争权夺势之中么,为什么要布局去害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
明安冷冷道:“二皇子之前最大的助力应该是大司马府,周延死了之后,他必然损失重大,为此会对程家不满也是肯定的。
但程家如今十分危险却也十分安全,他动不了程家,只能拿姻亲开刀,唐家是最好下手的。我只怕他们的意思并不那么简单。”
明安心中冷笑,距离大将军府被查抄过去两年,因着柔然的缘故,父亲虽然不能被人提起,却也绝不会被人遗忘。
盯着程家的人很多,二皇子想要报仇,只怕也要估量一下。
一旦他动程家,崔家必然有所动作。
三皇子被贬为郡王的前车之鉴,他自然会牢牢谨记,在皇上还没有打算要立储君的时候,他肯定会小心藏好尾巴的。
失去大司马府的助力,再得罪一个崔家这样一个世家,那才是得不偿失。
只是费尽心力去动唐家,还要搭上一个工部主事,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毕竟南平侯府太无关重要了。
而且刑部的反应也不太正常。
与其说是要置南平侯于死地,明安到觉得他们是将南平侯做了人质。
二皇子的所求是什么?
崔家么?
不过不管是廷尉府还是二皇子,相信会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南平侯在刑部大牢之中情况不明,但是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明安捡着能说的情况,宽慰了三嫂一番,劝她先不要着急,此事还有蹊跷,未必没有转机。
刑部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皇上没有明确颁布诏令的情况下,让一位侯爷在牢中出事。
唐氏心焦不已,也知道明安说的属实,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众位大臣念着过去江夏郡王的情分能够帮忙求情。
又过了一日,程管家表情肃穆地来禀报明安,“小姐,乐昌县主给您下帖子了。”
乐昌县主,是宁王的庶女,她的母妃与二皇子的母妃是同胞姐妹。
明安看着这封帖子,看来之前猜测的没错,唐侯果然是被牵累的。
帖子中说,乐昌县主邀请明安后日巳时在城外栖霞山上的半山亭一见。
明安仔细想了想,“告诉送帖子的人,就说我答应了。”
程管家自看到帖子,就知道还真是二皇子在背后兴风作浪,不由咒骂一句,这些皇子龙孙,个个都只会用阴谋诡计,想要找出个光风霁月之人,真是太难了。
如今战书已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程管家问道:“我们可要提前准备一下?”
明安眼神晦暗,“他既然敢下帖子邀我出去,想来是有所要求,应该不至于动手,按照惯例去做就好,不必太过紧张。”
程管家吩咐程诺带了几人,先去栖霞山查看了一下地形,提前潜伏在四周,做好策应。
约定那日,明安只带着韩晏一人在亭中等候。
不出所料,来的人果然不是乐昌县主。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二皇子竟然亲自前来。
明安看着出现的人,掩下心中的惊讶,轻轻松了一口气,起身福了福身。
二皇子见到明安后,眼中精光一闪。
当年风动建康的如花美人,两年不见,容貌倒是更甚从前,让二皇子看的愣了神。
后面跟着的幕僚轻咳了一声,二皇子才从遐想中清醒过来,对着明安温和一笑,“好久不见,程姑娘。”
二皇子的幕僚久闻这位程家四小姐的大名,如今一见,心中惊叹不已。
他倒没有二皇子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就是单纯觉得,若当初大司马府没有悔婚,娶了程明安回去,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虽然嫁过去之后,以这位四小姐的聪明,定然会发现大司马府做的手脚,但是一个娘家,一个夫家,她还能做些什么。
今日程明安初见二皇子,居然没有任何惊讶的样子,幕僚就知道此人必非池中之物。
二皇子若有心,想要纳入后院中,也不是不可取,还有一劳永逸之效。
明安神色微动,直接问道:“不知今日殿下邀明安前来,所谓何事?”
二皇子显然是被明安的容貌晃得有些心神混乱,顿了一下,才想起正事。
“前些日子,我的人无意中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之人,我觉得四小姐可能会需要。”
明安心头一动,瞬间了然,“不知殿下是在何处找到唐全的?”
二皇子听到明安的话后,朗声笑道,“过去听闻程家四小姐聪明过人,我还有所怀疑,今日一见,才知道过去自己的浅薄。”
明安听到二皇子的夸奖,丝毫不为所动。
二皇子见明安神色都没变,也收起了调笑之意,缓缓道:“何处找到他,并不重要,不是么?”
明安垂眸,忍着对二皇子的不耐,尽力不动声色道:“不知殿下想要什么?”
二皇子手抵着唇,轻笑两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