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庵的后山上,竹跃掏空了腰包,买了整整一车的物什赶了回来。
“大师,”他跳下马车躬身行礼。
苦玄捋着胡子绕着马车走了一圈,“五加皮、杏花村,还有余香园的点心,连衣裳被褥都有,柴小子真是用心了。”
竹跃干巴巴地奉承着:“是,我们公子时刻挂念着您……”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实诚了些。余香园是京中最大的糕点坊,柴斐远在北疆怎么可能买得到?
不过有人送就好,苦玄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为师甚是欣慰。”
可算是满意了,竹跃松了口气,“那您看,公子请您帮的忙……”
“什么忙,说来听听,”苦玄倚在车辕旁打开一坛酒。
“公子说纪小姐这一趟回京,定然会被许多人针对,还会有人打她亲事的主意,所以想请您出面照看一段时间。”
“我一个半截入土的人,能照看什么?”
“大师!”竹跃急得跳了起来。
公子的原话是最好他到的当天就请大师住进侯府之中,这样既能就近保护纪小姐,又方便阻止其他人的提亲。
虽然公子与纪小姐还没有进展,但看公子胸有成竹的模样,纪小姐说不定就是未来的主母,他一定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他倒是想自己去侯府,但是公子若是他出面,莫说留在侯府,怕是纪小姐避都避不及。
再说,他的医术和在忽悠人这方面的确也不如大师……
欣赏够了他抓耳挠腮的模样,苦玄慢悠悠道:“柴小子都不急,你急什么?”
竹跃闻言脱口而出道:“公子怎么不急!”
苦玄的眼睛一下子飘到他身边,眼睛中闪着亮光,“快说说,他怎么着急的?”
他总不能说公子收到纪小姐的回信,兴奋地拉着部队连夜行军吧?也不能说收到苦玄的信得知纪小姐准备回京后,一个人在雪地里站到后半夜?
想到公子一系列奇怪的行为,竹跃紧闭着双唇,坚定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苦玄才不信,他这个徒弟小时候经历太多,长大后就总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就是自己,也好久没见过他其他表情了。
可是这次为了纪丫头,不仅年前几封信言语中都是恳求,还把最好的暗卫用成了专门的信使。现在为了求他帮忙,连菩提珠都寻来了。
那菩提珠在常人看来或许只是一串木珠子,但却是佛门中对功德加持最大的圣物,何况还是一位坐化的老僧生前所戴。这可不仅是价值的问题,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缘法。
“没什么?那你回去吧,”苦玄双手背后踱着步子。
“大师,”竹跃急得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您不能这样,我们说好的……”
这可是纪丫头亲手缝制的袍子,苦玄嫌弃地拍掉衣服上黝黑的手,“谁跟你说好了?反正你不说,我今儿个就哪儿也不去!”说完他径直坐到石桌旁,又灌下一口酒。
他是没说好,可自己已经买了那么多东西了……竹跃只恨自己怎么没有提前跟他说定,可是依着大师的性子,说定了也可以反悔的……
脑子里闪过种种办法,可惜他打也打不过,还得求着人家帮忙。竹跃咬着后槽牙,“我说了您可不能说出去,不然公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苦玄嘿嘿笑了起来,看着他的脸都黑了,忙止住笑声,坐直身子道:“放心,柴小子好歹也是老衲一手带大的。”
他带什么了?竹跃暗暗翻了个白眼,公子小时候到这里来,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就被扔去林子里训练。练完还要自己烧水做饭,连苦玄的饭菜也都是公子做好端过去。
直到后来他们四个可以轮流跟着公子出行了,才逐渐接过烧水做饭的杂事。可是那时公子都已经习惯了自己动手,很少让他们伺候了,待人也是愈发冷漠。
他不得不怀疑,公子那样冷的性子,有很大部分原因都是苦玄大师导致的。偏偏公子对自己的师傅极为敬重,他们四人看着公子手磨破一次又一次也不敢说什么。
可即便如此,大师还总是取笑公子,连带着他们每次来都被搜刮一番才放过,自己这次真的是连存来娶媳妇的钱都填进来了。
竹跃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到苦玄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这才慢慢讲起柴斐在边疆的经历。
茶凉透的时候,苦玄的一壶酒也喝得精光,他满意地打了个酒嗝儿,站起身拍了拍竹跃的肩,“走吧。”
“去哪儿?”竹跃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苦玄像看傻子般的瞪了他一眼,“不是去找纪丫头吗?你不去我可自己走了!”
“走走走!”竹跃一下子从位置上跳起来,“大师要带些什么?我去帮您收拾!”
“你都买了这么大一车东西,还收拾什么?”苦玄指着不远处的车驾,“有这些就够了,而且我是去小徒弟府上,她自该管吃管住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竹跃,“不过你跟纪丫头可没什么关系,你就自己想办法罢!”
苦玄说完直接在马车上躺下,拉货的是平板车,四面透着风。他拉了拉衣襟,好在还有些被褥,也不至于太冷。
竹跃赶忙跳到前面去赶车,一边回过头笑道:“之前伺候您的那小子不是走了吗,在京中的日子我来伺候您可好?”
难得他脑袋灵光一次,苦玄哼了声,“老衲挑人的要求很高的。”
“大师放心,到了侯府,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竹跃拍着胸脯保证后,鞭子甩到马背上,往城里赶去。
云舒还在女学中和傲青聊着余欢的情况,却不知已经有人上了门。
苦玄在进城门前就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车子,竹跃疑惑道:“您怎么下来了,还要过几条街道呢。”
他双手合十,目光虔诚地瞧着城门口,“老衲乃出家人,这些年来也曾苦修和徒步化缘,能乘车心中已是不安,如今入城更加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