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完,霁月抬头看他一眼,掩饰一般伸手抢过他手里的糖葫芦,小口的咬下去。
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在舌尖,微微眯起了眼睛,同时脑海中闪过小时候抢凌亦辰手里糖葫芦的场景,眼底神情荡漾泛起一层波澜。
“荷花琉璃灯放在床头,能让人梦中的愿望实现,你晚上有没有做什么美梦?”凌亦辰唇畔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说着话,往霁月跟前凑了过来。
霁月啃着糖葫芦,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神秘兮兮将手指抵在唇畔:“说出来就不准了!”
凌亦辰咧嘴轻笑,一双深邃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不似平常的戏谑,而是开怀,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掺杂,只是因为开心而笑。
霁月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却荡起层层波澜,不知道凌亦辰是怎么认出自己的,可糖葫芦,玉佩,秒回,花灯,都是他唤回自己记忆的道具。
不是当面嘶声力竭的强迫记起,而是用一种最柔和的方式引导,十年,她心里只有仇恨,完全忘了他,何德何能让他如此?
“再啃竹签就断了!”凌亦辰眼看着霁月走神,只当她还在想着昨夜的事情,紧忙一声唤醒她。
唇畔的动作骤然停住,霁月下意识地低头,看着竹签上浅浅的几个牙印,脸上肌肉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哈哈哈哈!”
凌亦辰嘴角抽了抽,最终没有憋住,爽朗的笑声在房间内荡了好久。
要不总说乐极生悲嘛!凌亦辰只顾着笑,不小心牵动手臂上的伤口,猛然间一咧嘴,老实了。
“活该!”
霁月看似不屑地丢给他个白眼,却在话音落地的时候放下手里的糖葫芦,走过去伸手精准的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凌亦辰一凛,下意识的就要抽回手,却不想此刻霁月的手已经抓实了,愣是没有抽动。
“昨晚怎么不说?”霁月伸手撩开凌亦辰袖口的衣服,瞧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眼底一片凝重。
解开包扎在伤口的扎带,霁月才知道凌亦辰手臂上的上要比糖糖说得更严重。
不似平常划一刀那么简单,肉皮在剧烈的摩擦中损伤了组织,最重要的是,肉皮中已经渗入了毒素。
若是依照平常外伤救治方法,虽然一样能重新长出表皮,可几年之后这块皮肉会渐渐僵硬,最终只能截断这支手臂!
“不过是一些皮外伤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吧?”凌亦辰小心的观察霁月面上的表情,故作轻松地问一句。
霁月扭头丢给凌亦辰一个白眼,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没有听到声音,扭头看到凌亦辰依旧在院子里,眼底一沉:“你不进来,难道让我拎着药箱子出去吗?”
凌亦辰怔楞,抬头看霁月一眼,唇畔浮出一抹邪魅,起身跟着走了进去。
幻紫长袍在明媚的阳光之下更添了一层妖冶,霁月站在门口看着她,心里抑制不住地轻颤,良久攥紧双手压制泛滥的情绪,转身进了里屋。
银针刺激穴位,看着渗入血肉的黑毒逼出来,霁月悠然长长舒一口气,却不知此刻自己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
凌亦辰目光凝滞在她脸上,在她看过来的瞬间,悠然勾起一抹暧昧:“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被我英雄救美感动,决定以身相许了?”
霁月转脸看凌亦辰,唇畔悠然飘出一抹浅笑,随即嘴角一落,手上的银针精准的刺到了他的穴位上!
凌亦辰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瞬间拧在了一起,额头跟着冒出一层细汗!
“你,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凌亦辰龇牙咧嘴,似乎发出来的声音也带着一股疼!
“你再胡说,我直接把你扎成残废!”霁月手里的银针在他跟前晃了晃,随即落在了他胳膊的穴位上。
凌亦辰满眼哀怨的瞪着霁月,一张脸黑成了锅底:“怎么说我也是为了你吧,你这么对我,难道没有一丝丝的愧疚感?”
霁月侧目朝他瞟一眼,转身收拾工具和药瓶,不接他的话茬,自顾将话题拽到伤上:“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幸亏这毒渗透不是很快,否则后果难以预测。”
看着霁月严肃,凌亦辰收敛了脸上的笑,深深地看她一眼,悠然叹一口气:“昨日,哪里还有心思顾及这个?”
霁月唇角一僵,转脸看着他一脸风轻云淡,恍惚瞬间又平静下来:“凌亦辰,谢谢你!”
一句话“谢谢”说得很认真,不是矫情,而是此刻面对凌亦辰,心里就是这两个字。
“好,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个?”凌亦辰转脸看着霁月,如波的水眸清澈透亮,却让人看不明白。
“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谢谢,你对糖糖,对我做的事情,我都会记得!”霁月看着凌亦辰,一脸真诚,悠然弯起唇角,浅浅一笑。
这个动作,是小时候霁月经常对凌亦辰做的,只对他做。
凌亦辰眼神一晃,目光落在霁月唇畔,惊诧瞬间眼底腾升一抹,连声音也带了颤抖:“你,你记起来了?”
霁月迎着凌亦辰激动的目光点点头:“嗯,我记得了,小时候在沐王府的事情,我都记得了!”
一夜的激动之后,如今霁月却平静了。
凌亦辰站起身直接走到她跟前,闪烁的眼神中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激动,张了张嘴,却发现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该从和说起!
“你手臂上的伤口需要每日清毒刮脓,所以这段时间,你恐怕得天天到我这里来了。”
霁月依旧那般平静淡然,说完准备将药箱放回去,却在转身的瞬间,被凌亦辰压住了肩膀。
“既然想起来了,你就没有别的话跟我说?”凌亦辰的眼底带着一股莫名的阴沉,幻想了多少次两人相认的场景,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霁月转身,看着凌亦辰眼底的激动,悠然叹一口气:“我是回来复仇的,这一点,你一开始就清楚,十年,发生了太多事,说什么呢?以前的种种,如今想起来只会让心里仇恨更甚,自乱阵脚,倒不如从现在开始重新面对。”
不是霁月豁达,而是有些事情过去这么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谁都说不准。
“你对我也防备?”凌亦辰眼底的激动瞬间一片凝滞,十年的牵挂换来她的不信任?这不是他要的!
霁月叹一口气,抬头迎着凌亦辰眼底的阴沉,问一句:“不是防备,而是你要想明白,现在的我之于你是什么?”
十年之久,即便凌亦辰不相信沐王府造反又能如何?
他是皇子,所有的事情都要有理有据,而不是可以像自己一样凭借阴诡之术单纯的复仇!
“母妃去世,我被沐老王爷带回南疆,身上流着皇家的血,可沐王府却拿我当亲生的孩子养大,这种感情你自己最有体会,你觉得你之于我是什么?”凌亦辰眼眶微微泛红,压抑的酸涩感让他额头青筋微微暴露出来。
每每谈及沐王府,凌亦辰就有一种难控制的激动,若不是因为沐王府的冤情,他甚至都不会回来!
是什么?亲人!
像是师父,夜无痕,糖糖一样,甘愿用生命去守护的亲人!
霁月愣愣地看着凌亦辰说不出话来,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戳着心窝子!
刚到宣王府时他说过,只要不会对宣王不利,这京城任由自己折腾,本以为他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够了,却没有想到他对沐王府的情悸这样深。
亦或者,他原本跟自己就是一样的人,重新回到这繁杂喧嚣的地方,只是因为仇恨和冤屈?
“跟我来!”
凌亦辰眼霁月眼神恍惚,没有受伤的手一把拽过她,转身往外走。
到了院子只吩咐流影和星罗照顾糖糖,容不得霁月说一句话,带着她上马扬长而去。
呼呼的风声从脸侧划过,霁月靠在凌亦辰怀里,刚才的一瞬间慌乱也随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消散了。
“凌亦辰,你,你的手臂还带着伤……”霁月回过神,看着凌亦辰一脸阴沉,不知怎么就多了几分心虚。
凌亦辰低头看她一眼,没好气:“你不乱动,我手臂上的伤就不会有事!”
随着他的话往下看,霁月这才发现腰间揽着自己的正是他刚刚包扎好的手臂,下意识的绷紧身体,再也不敢乱动丝毫。
这样的反应,让凌亦辰面色稍稍缓和,唇畔悠然勾起一抹浅笑,再一次拉紧了缰绳。
两人在马背上不知颠簸了多久,终于在一处青山环绕的小山谷边停了下来。
进了山谷只能步行了,凌亦辰下马领着霁月往里步行前进。
霁月任由凌亦辰拉着往里走,下意识的感觉这山谷中会有很重要的东西,可一路走进去,却并没有问。
终于,在山谷蜿蜒处,凌亦辰终于停下了脚步,轻车熟路的触碰岩壁上的机关,原本密不透风的岩壁裂开一道口子,随即一股清凉从岩壁之中扑面而来。
“跟着我走!”
凌亦辰自然拉起霁月的手,就像小时候带着她去南疆的迷室一样,不是因为有危险,而是里面黑,她会害怕。
幽暗的石壁洞穴之中,越往里走便越开阔,就在以为这里没有尽头的时候,洞中分叉两路。
带着霁月从左侧路口进入,凌亦辰终于在一间精雕细琢的隔间前停下了脚步,依旧是触动机关,石门转动,出现一个只允许一人进入的小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