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白宁,白宁一瞬间愣在原地,比他们之前预料的还要快,看来这孩子生长的速度是一日快过一日了。

    “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花花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谁都帮不上,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只是关于那个东西,他还是要再次跟白宁确认一遍,“你确定要用吗,如果现在放弃这个孩子,我还能救他。”

    “你救不了他。”白宁坐在床边,将他的手放在手心,“如果失去了这个孩子,谁都救不了他。”

    “白宁,你真的有把握吗?你别忘了,你还有厉庶要照顾。”

    白宁的动作迟疑了一分,庶儿...她对不起那个孩子,她亏欠了他应得的母爱。

    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厉怀渊耗尽自己的生命,她做不到,所以她早就想好了,哪怕是用自己的命换他的,她都心甘情愿。

    就当是还了前世...

    她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

    ——

    厉怀渊整整昏迷了两日,他觉得自己如同坠入了深渊,身边不断传来很多的声音,那些声音有的来自死在他手下的妖兽们,有的似乎是来自于自己的心底。

    他们一个个从岩浆中跳脱出来,撕咬着他的皮肉,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

    “杀了它...”

    那些声音穿透了他的耳膜,他知道又是自己的癔症,他不断告诉自己不能让阿宁担心。

    他拼命护住腹部,不容许任何妖兽,包括他自己伤害这个孩子。

    “你难道真的甘心就这么死了吗?”

    “你明明终于可以和她厮守了啊。”

    “你都看到了,她也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她那日差点亲手杀了它!”

    别说了,他不想听。

    这是他的心魔,是来自于他作为妖兽最底层、最邪恶贪婪的本质。对于玄夜狼这种妖兽来说,本就没有什么牺牲奉献的概念,哪怕是对自己的子女。

    他们不同于其他狼族,他们的体型更大,比起群居,独居的情况更加常见。

    自私贪婪,敏感多疑,都是他的底色,但是他决不允许阿宁的孩子受到伤害。

    夜里,他突然睁开眼,一闪而过的狼瞳,让他瞬间恢复到了清明。

    一阵阵剧痛传来,他强撑着爬起身,只见白宁正坐在不远处的桌前,不知道守了他多久。

    厉怀渊觉得双眼前似乎被什么蒙住了,像是血污,妖力开始失控,就连人形都有些控制不住。

    钝痛从脊椎蔓延到肩膀,那些吃下去的丹药已经没用了。

    嗜血的杀戮欲望在一瞬间侵吞了他的理智,白宁立刻走上前来,先用神力稳住他,可是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

    下一瞬间,床上的褥垫被水渍浸染,厉怀渊弓起了上半身,整个身体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折叠,随着他的扭曲,尽管有白宁抱着他,两人依旧跌倒在了地上。

    “怀渊,没事的,我在,我在呢!”

    “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厉怀渊摇了摇头,这种痛几乎将他的浑身碾碎,他以幼狼的姿态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脊背拱起一个夸张的弧度。

    然后仰面撑起身体,没有任由自己变回真身,他用最后的理智看向白宁,用力地将她推开。

    “快走!”

    不要看他...

    他一手捧着肚子,双膝跪在地上,几乎是靠坐在自己的脚跟,实在是没有力气,近乎恳求地语气看着白宁。

    “阿宁,你在外面等我,我不会让宝宝有事的。”

    “这绝对不行!”都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还能将她往外赶,那也是她的孩子啊,而且他是她的夫君,他何必连她都不信任?

    “阿宁,阿宁...”

    他痛苦地喘气,他之前有过经验的,知道那是怎样血腥恐怖的场面,他不想自己在阿宁面前,变成一个怪物。

    “阿宁去外面等我,等我一会就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到最后几乎是气音,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肯妥协。

    白宁怕再这样下去他会窒息,只能先答应了他的请求,将他一个人留在房间,她立刻叫了花花过来,随时把控里面的情况。

    空旷的寝殿里传来一声狼鸣,几乎是嘶吼般沙哑,厉怀渊强撑着意识,用布条堵住嘴巴。之前他就是自己一个,这次一定也可以的。

    他不能...

    不能让阿宁等急了。

    门外,白宁在降龙殿外缩小了结界,花花赶来时便想要直接推门而入,却被白宁拦住。

    “一个时辰。”白宁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双手在身侧紧握,“怀渊,我只能给你一个时辰。”

    ——

    “白宁,里面没声音了。”

    花花跟在外面越来越急,但是他知道白宁此刻比任何人都在意。

    白宁猛地睁开眼,一个时辰已过,她没有半分犹豫地踢开房门。

    “怀渊,你会没事的...”

    一颗修髓丹滑入他的口中,很快便在丹田之处聚气,原本枯涸的身体瞬间萦绕一丝妖力,可是没过多久又再次被消耗殆尽。

    他的手指微微颤动,抓住她衣袖的衣角,努力提起一口气,“阿宁,你...”

    他本想赶她走,可是又不能拿腹中生命做赌,于是话到了最后,目光死死地钉在白宁身后的花花身上。

    “让他走...”

    “花花,你先出去。”白宁只能先稳住他的情绪,生怕他再激动,反而白费了力气。

    花花真是不明白,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吗?

    他将手中的匣子放在白宁脚边,也把事先准备好的物品和丹药交给她,默默退出了房门。

    “为什么?”

    厉怀渊的眼中噙着泪,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白宁,身体中不属于自身的妖力开始运转,让他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他的声音沙哑,只能看得到白宁的侧脸,固执地想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他说过不会让她的血脉出事的,就算是他死了,他也宁愿在死前亲手将身体剖开,“阿宁为何不信我?”

    “阿宁...为何不信我!”

    “厉怀渊!没事的,你不会失控的。”吃下去,吃下去就好了,有了妖力花花才能续他的命,她不会让他出事的。

    白宁几乎是用神力强行灌了下去,一瞬间他周身被妖力环绕,所有的经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被打通。

    当初刚刚得知有了这个孩子,他就命羊稚去寻找过这东西,可他犹豫了,最后还是命羊稚将此物收起来。

    他本以为这些东西已经被毁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

    身体内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愈发明显,混杂着其他妖兽的气味,真的很脏...他要如何以这样的身体服侍阿宁?

    就连现在白宁抱着他,他都嫌自己恶心,生怕弄脏了她。

    白宁不顾他的挣扎,一吻落在他的唇上。

    “对不起,我不可能让你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