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入耳畔,隐隐感觉身后有人紧随着他,从走出府中开始到现在,不放过一个脚步跟他。
墨子矜故意步入死胡同,执着流水剑,平静站在原地等那人出现。
男子紧跟了进来,与墨子矜碰了正面。
墨子矜惊地睁大桃花眼,脱口而出:“骁兄怎么是你!”
他原以为能瞒天过海,想来是他狂妄自大了。
“是我,墨弟。”早两日前,骁河便已知道墨弟诡异的行踪,私下暗查,他定有天大的事瞒住他。果然,墨弟是想背着他独身去到地狱。
骁河为他的做法感到失望。
此去必定凶多吉少,墨子矜不想连累他人:“这是我的事,你回去吧。”
骁河看不过自以为是的他,气愤道:“这不止是你的事,更是我的事!”
墨子矜背负着杀亲之仇是没错,难道骁河便是无思想的木头,赵暻杀他父母,此仇此恨难道就不比他深他厚?
劝不住他,墨子矜低声道:“你可想清楚,跟去只会九死一生。”
便是要他知难而退。
他却铁铮铮拍了胸脯:“你都不怕了,我怕什么!”热血男儿不怕刀枪剑戟。
墨子矜深深看了他一眼,默然肯许他一同前往。
两人执着各自的刀剑,步履艰难来到一处崖谷,往下探深不见底,四下漂浮着稀薄的冷云雾。这儿是墨子矜与暖儿结拜姐弟的地方,与他而言有极重大的意义。
脚下有碎石子滚落进崖谷无声无息,骁河立就缩回脚,畏畏问:“这么深,怎么下去?”
吊着绳子将人慢慢放下是行不通的,万一绳索不够长又或者磨断了,人命可就没了。墨子矜思索一番,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人。
墨子矜朝着崖谷大喊三声:“青烟姑娘!青烟姑娘!青烟姑娘——!”
他没有忘记的话,青烟姑娘对他有意思的,或许可以借着她对他的喜欢,托她帮上忙。
崖底下向上升起一团青色祥云,骁河不可思议睁大眼睛,祥云上站着一名仙女般的女子,芙蓉面柳叶眉,青衫淡雅,笑影最是温暖人心。
骁河眼眶天窗般亮开,痴痴盯着女子,目不转睛,口水都要流出来,让人看了想笑。
青烟落了祥云,眼里只有墨公子,其他视若无睹。美丽笑问:“墨公子,你怎么来了?流姑娘呢?”
探一探他周围,不见暖酥的影子,身旁倒是有一个陌生的男子,看着她,可怕极了,似要把她吞掉。
几年未见别来无恙,书生意气的墨子矜剔除了不少东西,显露的尽是成熟稳重的气息,更具男人味,她更加喜欢这样的他。
墨子矜好不含蓄,直问:“青烟姑娘,你可知黄泉路怎么走?”他来是为了正经事,可不是来此处游山玩水的。
青烟未免感到失望,墨公子竟不是为她而来。也罢,“你问这个做甚?”
墨子矜默声不答,不用他说,她是知道的。
青烟机敏,一想便知公子想做什么,惊讶:“你想入地狱?!”
自古地狱之门只有死去的人才能进去他想如何进去?
墨子矜迫不及待,坚定道:“麻烦青烟姑娘为我带路。”只要决定好的事,他便会去做。
青烟好生劝说,地狱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他毅然执着。拒绝不是,青烟只好为他带路,“请随我这边来。”
青烟指头一动凭空变出一朵祥云,三人乘上祥云,缓缓飘下崖底,大风鼓动满头青丝,使人站不稳。恐高的骁河抱紧墨子矜的手,吓得连生嚎叫犹如杀猪,不敢睁开眼往下看,怕掉下摔得粉身碎骨。
落地,周围的美景依旧如那年,清澈的水底可见游动的小鱼,生长于崖壁的古木苍苍透成翠微色,天高鸟飞。一切都没有改变。
看着熟悉的周围,墨子矜不禁回想起当年,他与暖儿许下的诺言,等他们到了垂暮之年,便要来此处共度余年。诺言无疑是美的,真正实现的少之又少。
不明所以墨子矜笑,或许是觉得年少太轻狂,太蠢吧。
崖谷的一草一木虽没有变化,可站在这里的人变了,变得可怕。
闯过浓密的灌木丛,里面立着一块嵌了朱红字符的神秘石头,大抵同身高,一旁挖了一口枯井。
骁河摸着奇怪的大石头,好奇问:“这是什么石头?”
“通往地狱的大门。”青烟解释,“但需要钥匙打开。”
眼下缺的是钥匙。
墨子矜细细看着石壁上刻着的字符,“这些文字好熟悉……”
好像在哪儿见过?两人将目光聚集在墨子矜身上。
墨子矜陷入思索,奇特的字符化成蝴蝶星星于他脑海里迅速盘旋飞转,猛地点醒他。立地解下系在腰间的羊脂玉笛,来回比对。
青烟盯着他手中的玉笛,复思及曾在古籍里见过的通往地狱的钥匙,高兴道:“这就是钥匙!”
墨子矜很是惊讶,反复细看奶娘给他的玉笛,摸了一摸。莫非奶娘预料到了这天的到来,所以才留给他的。奶娘曾说过每当遇到危险,只要有玉笛在便可保他一命。正是那个深不见五指的夜里,所有人都死在冷冷的月光下,只有他活了下来;还有一次,是在树林里,当他被恶鬼吞噬时,幸亏有玉笛在,他方才死里逃生。可如今笛灵矜儿已被他赶走,玉笛还能发挥其效吗?
墨子矜不知,可他一点没后悔过,当初赶走矜儿是对的决定。矜儿住在玉笛里千万年,寂寞么,孤独么,痛苦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封在笼子里千万年,若是他,他绝对会疯掉。放她走,亦是为了她好,无论她怎么想怎么恨他。
没有谁是谁一生的主人,奴仆亦不可能当一生的奴仆。谁又能肯定哪天虎一般的君王不会被黎民踩在脚下?
青烟接过墨公子的玉笛,往石头旁地上一插,定眼看着枯井的动静,等待一道光芒绽出,三人屏住呼吸。
良久,枯井一动不动。
青烟感到不对劲,复又将玉笛往井口边一插,依旧没动静,蹙眉疑惑:“怎么回事?”
理应当打开一道光门的,难道是她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百思不得其,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烟道行尚浅,人世间万物她不都懂,得求助他人。遂道:“你们二位在这儿稍等,让我回去问问树爷爷。”
“嗯。”墨子矜停下着急的心,现如今只能如此,着急亦不是办法。
青烟化为一道烟雾飞上天,两人在附近徘徊,等她的好消息。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两人来来回回踱步,无聊地打开剑砍落树叶用以打发时间。看不见树丛里藏着一只红血眼的饿狼,在背后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猛地,凶狠的饿狼以光速扑来,跳出来,张牙咬住墨子矜的胳膊。遭到袭击的墨子矜痛地撕声嚎叫。
嚎叫声回荡崖谷四壁。
骁河愕然回头,怒起横剑,手腕用劲儿将磨血的长剑直直抛了出去,剑犹如星火疾疾射向饿狼,穿刺过饿狼的脖颈,当即饿狼落地死去。
骁河立马跑来紧张地扶起受伤的墨弟,关心问:“怎么样了?”他作为大哥真是没用,竟对饿狼的侵入毫无察觉,害的墨弟受伤,太不应该了。
“不过流了一点血,没事。”墨子矜笑容轻若风,不在意芝麻点的伤口,捂住伤口的指缝不断涌出鲜红的血液。握起地上的玉笛,只想赶紧解开地狱大门。
却不想,当那只沾满血的手与玉笛触碰的一刻,奇迹发生了。阴暗的枯井冲出一道天泉般的光芒,地狱之门缓缓敞开,大地微微震动。
骁河震惊看着地狱之门,激动地说不出话。
两人站起身,面面相觑,肯定地点头,互相搀扶着跳进枯井,一瞬间光芒消灭,大地恢复原有的平静,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
等青烟到来时,已来不及了,俯身往下看,枯井里黑乎乎不见人影。
两人穿梭过充满紫光的时空,穿梭的速度极快,恍若御剑飞行,只有互相手抓着手才能站稳。
不过短短几秒,两人穿过时空,长啊一声一屁股跌在硬硬的地上,揉着臀部痛地直把爹娘骂。
青面獠牙的守门侍卫拿着兵器,指着凭空出现的二人:“来者何人?!”
两人环顾昏暗且陌生的周围,一扇高若城墙的朱红大门挡在眼前,阴气十足,恐惧侵袭。想来这儿便是地狱了。
鬼兵见二人不言不语火了:“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拿命来!”提着长戟刺来。
潇洒的骁河站出来挡在墨子矜最前面,摆出个酷死人不偿命的姿势,漠然睥睨笨重跑来的虾兵蟹将,仅伸出两根手指,便将他们打趴在地,鬼哭狼嚎。完全不消墨弟操心。
扫除门口障碍,两人提着各自的血剑跨进真正的地狱之门。
迎来一大批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鬼兵,蚂蚁般黑乎乎涌向两人。
骁河痞笑,几步冲上,刀光剑戟,拳脚踢爆胸脯,骨骼清脆,不堪一击。一批批鬼兵竞相倒地吃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