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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慢慢低身,双手托起了渔歌,笑意融融,牵着渔歌自深跪于地的暖酥身边略过,视暖酥若无睹。
暖酥跪着空气一声不响。
“渔妹妹,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真是自贬身份。”太子妃坐在石椅上,有一句没一句都是带着尖锐的刺,刺进渔歌耳里。
难受的渔歌拧着皱皱的眉头,听不进太子妃无聊的话,担忧看着地上深跪的暖酥。
“渔妹妹!”受到冷落的太子妃厉声唤她,太子妃想与她结成闺密,是给她脸贴金,她别不要!
渔歌收回徘徊着暖酥的视线,谨慎看着阴晴不定的太子妃:“太子妃,请说。”
太子妃这才扇了扇冷艳的凤眸,善良道:“本宫说你自贬身份,居然来这种地方。人道是近墨者黑,像你就应该同本宫一起。”太子妃佯笑亲切拉住渔歌的手。
笑眯眯不是好东西,太子妃对渔歌好还真是百年难遇,渔歌十分嫌弃抽回手,心里直发寒毛。
“高贵的太子妃不也在这种地方,莫非您亦跟臣妾一样自贬身份。”只觉得她的话好笑,渔歌嘲讽。
一语威力不小,太子妃眸光喷出火气,换作它时,她早便拍桌怒吼“大胆”,强硬忍了忍,媚笑爬山嘴角:“渔妹妹,本宫是真心真意为你好,想与你结义金兰。”
赤果果的挖墙脚,暖酥暗下鄙视太子妃。
东宫那么多夫人,比她美丽的、富贵的、有受宠的,太子妃不去勾搭,偏偏来勾搭她这个贫穷无权无势的渔女,可真是稀奇。
渔歌呵出轻蔑的气,知太子妃心怀不轨,存心破坏自己与暖儿深厚的姐妹之情,直说:“太子妃真是抬举臣妾了,臣妾不过是卑贱的人,不配与太子妃成为姐妹。太子妃若真的为臣妾好,可否应了臣妾小小一个请求,让琼华夫人起来。孕妇跪久了对胎儿不好,若是暖妹妹肚子的皇孙出了什么事,只怕太子妃承担不起。”
敬酒不吃吃罚酒,太子妃立然拍桌,怒眉睁目:“你是在威胁本宫!好大的胆子!”冰冷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流暖酥身上。
流暖酥不过是区区一个庶人,有什么可怕顾忌什么,太子妃想杀她便像捏死蝼蚁简单,谁人阻挡的了,弄清楚这里是她的地盘。偏就让流暖酥跪着,跪到她小产。
“太子妃……”长耳上前劝说太子妃收手,免得主子玩得太过火。流氏虽是被贬为庶人,可太子亦说了,等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若孩子生的像太子便留,生的不像便去。
“要你多嘴,退下!”太子妃不气呵斥,她是太子妃,是皇长孙赵谌的生身母亲,未来的大宋皇后,何等高贵?
哼,在说,流暖酥肚子里的杂种不是还没出生吗?谁又能看出一滩血水是谁的孩子?
太子妃铁定看暖酥小产。
渔歌着急掐着手指,在跪下去只怕暖酥出事,暖酥的脸色已经开始苍白了。不管了,渔歌离开热板凳,冒死牵起跪在地上的暖酥,藏于身后。明目看着太子妃,与之作对,心跳如战场上擂鼓,一声声浩然震荡。
第一次,渔歌活的像自己,不再战战兢兢怕这怕那。
既然她不要脸,太子妃亦无能为力,由长耳缠着娇贵的身子徐步到她面前,翻脸无情:“呵,胆子肥了不少?”
暖酥躲在渔歌身后,摇了摇千里铃铛,暗示啵啵,该出手时便出手。
太子妃轻蔑地看着寒酸的渔歌,字里藏刀:“咸鱼还是咸鱼,便是翻了身亦只是条散着臭的咸鱼。”
太子妃翻了翻白眼,仰脖嘲笑,宫女亦跟着嘻嘻大笑。
渔歌一声不吭,任她们嘲笑。
太子妃说了那么多的冷言冷语,她倒成了不怒不愠的木头,伫在那儿,简直不把太子妃看眼里。她哑巴似的越不说话,越是激起太子妃的报复心理。
轻轻的一耳光刮在渔歌的薄脸上,太子妃气焰如山:“你倒是还手啊!”语气狂的很。
渔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嘴角挂了一丝腥红的血,躲在背后的暖酥不忍见渔姐姐遭恶人欺负,心里气愤,挺身而出正色道:“有本事冲我来!”
她这么做不就是为了欺负她?她站出来让她欺负得了。
太子妃睁大轻描了青黛色眼影的凤眼,逼视:“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打你!”
朱琏抬手便要厉厉一巴掌扇死贱婢。抬出的手犹如山口爆发出的洪水,急凶凶朝暖酥涌来。
不知是怕亦或身体反应,暖酥眯了眯眼睛,等待剧痛临身。只觉一阵狂风扫在脸上,青丝游动,脸蛋却没有麻辣辣的感觉,耳边安静的出奇。
暖酥好奇地,慢慢抬起眼,见那太子妃睁大的两粒眼珠子欲掉下,宛若见了鬼,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扼住她的手,愈扼愈紧,打人的利爪停在半空无法动弹。
渔歌不可思议看着行为异常的太子妃,立就拉了暖酥站远些,免得被太子妃伤到。
“咯!”骨骼扭断的清脆声音,太子妃的手不受控制掰到身后,痛得惨叫,后腿似被人踢了一脚,强迫太子妃跪下。拧不过那股洪力,太子妃双膝扑地,跪在暖酥与渔歌面前。
“是什么人,给本宫出来!”太子妃拼命挣扎,抗拒下跪。心里因害怕,大声说话壮胆。
站一旁的长耳与另一名宫女,静静看着周围并无人,娘娘却对着空气乱语,她们心里寒毛直竖,颤颤地都不敢靠近。
暖酥牵着渔歌微颤的手,冷眼看着下跪的太子妃:“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今日下场全是你罪有应得。”
隐形的啵啵扭着太子妃的手,太子妃不甘心,瞪着暖酥,犹如集市上破口大骂的蛮妇:“你这个妖女,放你娘的狗屁!”
话音未落,太子妃扯开细喉咙尖叫,脸上莫名多了一个赤红的巴掌印。胆小的宫女吓得争先恐后逃了去,不管太子妃死活。
孤立无援的太子妃着急了:“你们两个贱婢回来!给本宫回来!”
现好了,只剩朱琏单枪匹马,什么怨什么仇都可在顷刻间报以。
“渔姐姐。”暖酥示意她,便是叫她将方才的巴掌还回去,断不可对坏人心慈手软。
渔歌低眼深思远虑一番,道是:“还是算了吧,东宫里,就这么几个姐妹,应该和睦相处,少让殿下操心才好。”
她一心只想着别人,偏偏苦了自己,暖酥心疼地伸手碰一碰她发烫发肿的脸,她忍不住嘶一声,大抵是疼吧,暖酥立即缩回手。
转而朝太子妃慢慢走去,低眼俯视她,眼若刀子切割着她的脸。所有所有的痛由心间最深处涌了出来,牢狱里、若雾阁里、掖庭里,所有所有的痛,攥在掌心。一挥手打在她的脸上,还给她,通通还给她。
“啪!啪!啪!”声声荡心,清脆。
不知打了多久,暖酥的手酥红了,却还是停不下来。
直到啵啵实在看不下去,扼住暖酥往下打的手,苦苦哀求:“别打了。”
他知道她此刻的心有多痛多难过,即便将太子妃杀了又如何,依旧无法填补她内心的伤口。
暖酥不停,继续摧残太子妃那张烂成橘子的脸。
“好妹妹,够了!”渔歌亦上来拦住疯狂的暖酥,在打下去奄奄一息的太子妃可就要没气了。
暖酥大幅喘息着,无法冷静,眼里含着颤抖的红泪:“让我打,打死她,替素音报仇!”
那枚血玉至今系在暖酥腰间,她没忘,那个寒冷的日子,琼华殿里的煤烧尽,遂派了素音出去采些煤回来。谁人知,这一去便是永远。素音死在无人问津的寒冷冬月里,面朝地一动不动,浑身布满打的小的红紫的淤青。
便是被残忍的太子妃活活害死的!
渔歌拦住疯狂的暖酥,急急道:“暖儿,你听我说,你不为自己,亦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打死太子妃,莫说是太子再怎么喜欢她放纵她,皇上皇后亦不会放过她的。
“我就是不想活了!”暖酥的世界全毁了,与其这样饱受痛苦的折磨,倒不如一死了之,亦算是解脱了。
拼力甩开渔歌的手,暖酥扑过去掐住太子妃的脖子,野兽般嘶吼着,宣泄内心的恨。
太子妃挣扎着,呼吸愈来愈稀薄。
危急之下,啵啵施法,令暖酥松开沾满鲜血的手,她如同打了镇定剂缓缓倒地。
啵啵不禁悲叹,其实这一切他都已预料到,暖酥不可能安安静静生下孩子。于她心里,恨比爱深,即便不是为了王爷报仇,亦会为了自己报仇。
渔歌扶起昏迷的暖酥,含水的翦眸深意看着他,轻轻道一声:“谢谢。”
遂,搀着暖酥进了屋子,并命了在场的人,今日听到所看到的,一字都不许说出去,否则后果自负。奴婢们唯诺,皆不敢违背夫人的命令,只因渔歌夫人最受太子的宠爱,得罪不起。
啵啵微微惊愕,睁大水灵灵的桃花眼,她居然看得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