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声盖耳,暖酥愕然睁大粼粼的泪眼,懵然看着他。
墨子矜恸哭,摇晃她的身体,无力的命令道:“我不准你杀我的孩子!我不准!”
叫他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
那眼泪似千年寒冷的刀刃落在暖酥心尖,颤抖着闭上双眼,用力咬了咬浅粉的唇,低声:“即便我不杀他,他也一样会死!”容不得她畏缩。
墨子矜紧握住她的手,深情对视:“不!我可以带你走,带你去到天涯海角,只有我们三个的地方,简单快乐的生活,好吗?”
他说着明朗笑了。他冒死进皇宫,便是为了带她走。
多么吸引人的话语,带她离开惊心的皇宫,从此没有恨,无忧无虑。
暖酥挣开他纠缠的手,目光冷漠:“不可能了,我已经走了这条路,就不可能再回头。”
寒心刺骨,墨子矜深吸凉气,血红着泪眼看她:“是为了王爷报仇?”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甚?”暖酥背了身,不愿面对他,不是她狠心,只怪这世道太过无情。这孩子的到来,意味着死亡,没有所谓的将来。
敏睿的墨子矜洞察一切的不对劲,自那时他们分离,在到碧泉山庄的又一次相见,她似乎变了个人,把他们曾经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忘的一干二净,他迫切想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结拜的地方吗?”墨子矜拾起回忆,试探她。
暖酥蒙了水雾,只觉得他好莫名其妙,直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果然,墨子矜心然皓月,摆正她的双肩,浅笑温柔:“如果回到那时,我会告诉你我的答案,我宁可背信弃义,也要选你。”
那时是他年少,很多东西不能够从心抉择,鱼与熊掌都不舍得舍去,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惟有爱才能历经沧桑,兄弟不过是暂时陪伴。。
世上暖酥只有一个,而五湖四海皆兄弟,孰轻孰重,他拿得起放得下,不怪暖酥为义杀了白鸽,心里的恨散去。
透过他遮了朦胧雾气的桃花眼,她的心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那里藏着深深不可磨灭的情。她慌地转动眸光凝视他,无法逃离他的束光,莫名其妙的感觉宛若千层浪涛翻涌而出。
暖酥无法镇定,喘着粗气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
“砰!”门外花盆碎声打破两人含情脉脉。
转头之际,昏暗的夜影迅速逃离,估量身材是名女子。
“不好!”
他竟没察觉,隔墙有耳,竟让人偷听去他们的谈话内容。
切不可让那女子说出秘密,否则对暖酥极其不利,墨子矜推门便要将女子抓回来。
“啊!”撕裂的叫声唤住他。
急忙倒退回来,见是暖酥有多痛揪住心脏的手有多用力,痛苦撕叫着,嘴唇发紫,像极中毒的迹象。
抓过她的手,探一探脉搏,却无察觉一丝一毫异常,不由得墨子矜皱起眉头深思。
“你快走!”暖酥忍痛推开他,在不走让人来了,不只是他,就连她都要受到牵连。
墨子矜来就没有想空手而归,不容分说横抱起她:“要走一起走!”
“不!我不要跟你走!”暖酥在他怀里泥鳅般疯狂挣扎,甚至打他的脸,她好容易走到今日这步,怎么可以说掉头就掉头。
墨子矜毅然决然抱紧她,踏出门槛,迎入漫天飞雪。那年冬天,她挥袍离去,留他一人在冰天雪地疼哭流涕。如今,他再不会让她有机会逃窜。
暖酥怒于他的自以为是,狠心逼他:“你要是带我走,我就咬舌自尽!”
一字一句多么铿锵有力,眸里藏着血红的泪,宛若鲜红的嫁衣烈焰灼烧,逼迫墨子矜停下彳亍的步伐,双脚陷入松软的雪层。
她到底不愿跟他走,宁可自尽。
墨子矜不愿强人所难,一言不语,将完好送回琼华殿,轻轻一吻她的手,低声轻柔微笑:“暖儿,答应我,把孩子生下来。”
他不在乎自己的亲孩子成为别人名下的孩子,只要它能好好活在世上,便已心满意足。
她不语,甚至不知如何决断,左右为难,只睁着眼睛静静看着他。
踏雪声沙沙,估摸着军队来了,该来的暴风雪终究要来临。离别的钟声荡耳,墨子矜慢慢松开她的手,宛若生离死别,双目一秒不愿从她脸上抽离。
正因如此,暖酥背过身,不想他在作为难。
琼华殿的门被无情凛冽的寒风破开,雪花滚进,落于红毯,太子威风凛凛领着铁骑刀枪进来。
暖酥迎着他寒冷可怕的目光,跪地镇定自若。
“给本宫将那奸夫搜出来!”太子令下。
“是!”得到命令的军兵找遍琼华殿上上下下,翻乱床柜,打碎稀世玉净瓶,胭脂水粉撒一地。
暖酥满不在乎,平静看了看殿下身边一脸奸笑的太子妃,和深低着头的宫女。
万万想不到,自己身边安插了太子妃的眼。想必,她与子矜谈话的内容一字不差细道给了太子殿下。
面对严峻形势,她故作紧张望着某一处,焕然军兵的注意力,为子矜以争取尽量多的逃跑时间。
在太子妃凤眼里看来,她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不放过任何一处死角,搜遍上上下下,无所查获,领头人集中起十来名军队:“禀告殿下,屋里无人!”
闻声,暖酥提起的心安了安。
太子无肯放过,又将严谨的目光扫视周围。
“臣妾不知所犯何罪,竟让殿下带了那么多人来?”往里拢了拢薄白色内衣,受惊的杏眼流转着楚楚光芒,让人看了心软。
太子目光深邃盯着她那双若雾纯良的眼,似要从中捕捉些什么,却什么找不到,无情下令:“将流氏押入大牢,本宫亲自审问!”
暖酥平静如云,任人拿了沉重的锁扣枷锁自己,两名军兵束住她的手,强行带走她。
走时,她回头,不断望着太子,直到离开了温暖的琼华殿,不见太子的影子。
这一刻,她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有多么渺小与脆弱,任何人都可以害死她。即便像王爷那样武功高强的人,一样躲不掉算计。
仅凭着太子对自己的喜爱,断然是不够的,她需要准备的东西数不尽,心肠需要比别人更加歹毒。否则,死的只会是她。
太子妃跟随太子一同前往,肿起的脸还未好,兴高采烈道:“殿下,那贱人肚子里的孽种……”
太子转身,戾气凌人,怒视她,太子妃怕的闭上嘴缝不敢言。
“别以为本宫原谅你了,若是查明属实本宫自会秉公惩戒,若让本宫查出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本宫定饶不了她!”太子怒甩了甩玄色衣袍,遂命人好生送太子妃回寝宫休息,带着人证齐往大牢。
“太子妃,请!”军兵恭敬护送。
朱琏难过望着太子迅速离去的戾气背影,气地扭头快步。即便那个贱人肚子里的孽种不是太子的,太子瞎了眼亦坚信贱人。偏偏就是不信她!
阴冷潮湿的牢狱,似万年冰窖,冷出奇,拥挤的周围只燃了稀少烛光,每张脸犹如打了伞阴阴暗暗,看不清。
暖酥展开的双手固在十字架上,失去保护的她,冷气自薄薄的内衣侵入骨髓,无人怜惜。
太子站在她面前,冷漠直视她。
“殿下……”暖酥低声唤他,脸色苍白如纸,玉兔可怜的双眼灼人。
太子毫不怜香惜玉掐起她的嘴脸,掐得她的小脸变形,狠狠逼问:“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他不容许自己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
暖酥没法儿说出话,只拼命摇头,用眼神期望太子信她。
太子看着她小狗一样水汪汪的双眼,硬起的心松软,竟有一刹是要原谅她的。可一想到她与其他男人共缠绵的画面,并且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他恨地攥起拳头,一拳怒砸在墙砖上。
咚地声响不轻,单是被掐脸,暖酥切身感受到他的怒气有多大,恨有多深。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允许这样可悲可泣的事情临身,特别像他这般自尊心强到不容许一丁点践踏的男人。未来的皇帝,怎么容得一个女人如此来糟蹋。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胎儿受不住冰冷会冻死的。愈是艰难时刻,子矜微笑的模样跃入脑海,赋予她支撑下去的强大力量。
暖酥泣涕涟涟,博取太子的同情:“殿下……你要信臣妾……臣妾肚子里的是你的亲骨肉啊……”
哀声真切响耳畔,没有人会觉得她是在说假话。
太子亦不愿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不得不相信,阴声命了人证过来:“把你看到听到一字不落说出来!”
宫女怯懦跪在太子脚下,不敢抬头望夫人,如实禀告:“奴婢看见有个男人进了琼华夫人殿里,听见那男的说……说让琼华夫人不要杀他的孩子,还说要带琼华夫人远走高飞……”
这样的话他到底想听几多遍?每次听,他都将眉宇深深皱起,愤怒到浑身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