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足半柱香的时间,雀儿就过来喊她,让她去主子跟前去伺候。
午后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进了云层中,天变得阴沉沉的。
她端着茶壶过去了忘忧堂,陈兴和方岱两人一左一右抱剑立在门口。
她走近了听里面有人在说话,屋里除了顾玄风竟还有其他人?
霜月见方岱看着她的眼神不善,也狠狠蹬了他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让她没看地面,上台阶时被狠狠绊了一跤,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面前有个身影快速抱住了她,原来是方岱,觉察到方岱的两只手环在自己的腰上时,霜月心头恼怒,气急道:松开我!”
方岱见自己扶住了人,人家对她还丝毫不领情,也是心头不快,拍了拍手,“要不是怕你摔了这青釉茶壶,你以为我会扶你?”
霜月气得语塞。
她一走进屋子,就见顾玄风和一个红衣女子在罗汉床围着茶几相对而坐。
原来是慕容英。
霜月已经有很久没看见她了。
两人原先还说着话,看她进来了,便不再聊了。
霜月屈身向两人行了礼,缓缓走上前在面前两人的一对高脚茶盏里添了茶,放下茶壶便立在一边。
顾玄风看向慕容英,岔开了话题,“可羿棋?”
“好啊!上次败给了你,今天可要扳回来!”慕容英也是兴致勃勃。
两人貌似兴致都不错!
霜月听到两人要下棋,心里有几分郁闷。
要下个几十局岂不是要到天黑了,于是趁上前添茶的功夫轻声说了句,“公子,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顾玄风已经打开棋盘,听到她说话,随口道:“等下完再说!”
“公子!今天非说不可了!”她手指反转裙角,望向那人。
顾玄风和慕容英相视一眼,“哦?有什么是非说不可的?”
他不是一直在,要是待会人又走了,她找谁去说?况且她早已经不能再等了。
“你说!”顾玄风催她!
霜月望了望慕容英,顾玄风立马就明白了意思,“这里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霜月心头轻跳,开口道:“公子是不是忘记答应我的事了?”
她抬起头,刚好对上顾玄风投来的异样目光,警惕又疏离,“你想说什么?”
她心头一阵狂跳,顿时没了底气,忙避开目光。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公子说过,只要我在六日内凑够赎金六十两,公子就放我走!”
她终于说出了在心头滚了许多遍的一句话,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六十两银票,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案几上。
顾远致暗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意外,而后神情冷峻得如寒冬的冰雪化不开。
“哪来的?”
“公子不必清楚这银钱是哪来的,还请公子信守承诺放我走!”
她抬眼偷看坐上的人,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了起来。
她吃不准他,以为他要刨根问底为难她。
令她惊讶的是,他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清静,并没有再问。
顾玄风修长的食指细细摩挲着手上的白棋,一股胜券在握高高在上的姿态,挑了挑眉,“赎了身要去哪儿?”
“”公子这是答应我赎身了?”她两只手握拳,激动得要忘形。
“你就这么想走?”顾远致斜睨着她,眉头微皱!
“公子,我一直瞒了你,我有一个无血亲的兄长,如今下落不明,我赎了身要去宁州找他。”
霜月一激动一股脑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宁州被叛军所占,流寇賊首众多,乾京离宁州不下几百余里,你一女子孤身一人如何能去?”
“无论如何,我必须要去!”她决绝地说!
闻言,顾远致手中的棋子没拿稳,那颗白棋跳跳奔奔刚好滚落至她的脚边。
不要说宁州,就是更远的登州她也要去!为了找到沈子卿,她可以不顾一切!
那可是子卿哥哥,那是这世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
她俯下身子将那枚棋子捡了起来,棋上还留有他的余温。
顾玄风沉默良久不说话,她走上前垂头恭顺地奉上了棋,“还请公子给我赎身文书!”
话音刚落,顾玄风就看过来,答了声,“好!”
他答应得这样爽快,霜月始料未及,有那一瞬间她以为他是为她的决心所动容!
那人朝外命道,“陈兴!”
陈兴马上进来,拱手道,“大人叫我!”
顾玄风已经起身去了右手的多宝架,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张纸。
她认得那是她的身契!她满怀期待地望着那人。
顾玄风将案几上的银票和身契一并交给了陈兴,“带上这两样,去县衙走一趟,将她的赎身文书带回来!”
陈兴领了命就要退下去。
“稍等!”顾玄风突然喊停了陈兴,似是想到了什么!
霜月心中咯噔一声,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我突然想到一事!这两天正值月初,田赋征收,税额核算,县衙杂事过多,唯恐有所怠慢,这样,我写上一张手信,你一起交给临界县令,他见到我的手信,必不敢耽误了!”
陈兴听闻他说后,当即研了墨,顾玄风提起笔寥寥写下了数笔,还轻轻吹了吹,小心递交给陈兴。
那人面容沉静,眼神坚定地看向陈兴,“你当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陈兴看了他家主子一眼,“属下定不负大人期望!”说完就躬身告退了。
霜月心中大喜,望向顾玄风的眼神多了感激,激动之余连忙伏地跪拜,“多谢公子!”
顾玄风冷声道:“退下吧!”
霜月难掩心头激动,缓缓地起身退了出去,自此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她终于要自由了,细细想来,这三个月历经坎坷,到头来终于能赎身了。
院中的槐树叶落得满地,风儿一吹,吹得院中到处都是。
霜月走在廊下,乐得一张嘴合不起来,她要说给齐婶去听。
齐婶知道了,也是为她高兴。
“公子没再问你那六十两从哪儿来的?”
“问了,我没说!他就没再问了。”
齐婶又有点不可置信,“公子这么容易就放你走了,总感觉哪里透着些古怪!”
霜月早已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哪里听进了齐婶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