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萱怒火中烧,气得不行,自小一起长大的人,竟然这般轻易就背叛了她。
明安让人倒了一杯温水过来,亲自喂给姐姐喝。
程明萱喝了半杯水,气息才没那么急促了。
吩咐齐嬷嬷,派人去请世子过来。
元晔进门看到屋里的情景,很是奇怪,“这是怎么了?”
程明萱看向木莲,“你把刚才说的,再跟世子爷说一遍。”
木莲把所有的事情一一道来。
元晔气得摔了手边的茶盏,“狗胆包天的混账东西。”
程明萱指着李嬷嬷,“她什么都不肯说,毕竟是王妃娘家的人,我不方便审,就交给世子了。”
元晔冷冷地看了一眼李嬷嬷,叫了近身侍卫进来,吩咐道,“让她把知道的都吐出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回话。”
侍卫带了李嬷嬷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就拿着画了押的口供过来。
郑兰儿早有预谋,与木莲相好的管事,是郑兰儿安排过去的。
她用自己的大半私产,提前买通了在府中的稳婆,赵婆子。
她特意等到世子不在府中的日子。
先是给另一个稳婆吴婆子,送了消息,把她支出府去。
然后喝了半碗催产药,又带上放了麝香的香囊,去见世子妃。
言语动作间,故意惹怒世子妃。世子妃本就快要生了,两厢刺激下,便提前发动了。
之后等赵婆子确定程明萱快要生时,就用人参为借口,将木蓝和齐嬷嬷先后支了出去。
人参是暗号,郑兰儿这头听见,就喝了第二碗催产药。最后两个孩子果然先后出来,差不了几息。
当时房中的人,除了晕过去的世子妃,就只有另一个稳婆吴婆子,对换子一事,事先完全不知情。
孩子换了以后,李嬷嬷就威胁吴婆子,如果她敢说出去,就说她是同伙,还说在来前,已经让人在她的行礼中放了金银珠宝。
吴婆子吓懵了,等反应过来,木已成舟。
郑兰儿掩住了孩子的口,不让他哭。等齐嬷嬷进来一会后,才假装刚生。
孩子就这么被换了。
郑兰儿被侍女带过来,一进门,看到满面血污的木莲,就明白自己做的事暴露了。
轻笑一声,才半年时间,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呢,可惜她的一番筹谋了。
世子元晔将口供扔给她,“你有什么要说的?”
郑兰儿仔细看了看,问道:“为什么?”
元晔没有想到她说了这么一句,很是莫名其妙,“什么为什么?”
郑兰儿满是深情地看着元晔,“我费尽心机才与世子有了肌肤之亲,如愿以偿地进了后院。可世子好狠,自打我入了后院,一次也不曾在我房中过夜。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您一点都不在乎么?”
元晔皱了皱眉头,“你居于府时,我与你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何来一起长大的情谊?你用那种龌龊手段算计了我,看在母妃面子上,不得不纳你进了后院,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满足,你要我在后院安静等死,看着你对别的女人百般宠爱,却问我为什么不满足?”郑兰儿面目狰狞地大笑起来。
郑兰儿转头看向程明萱,恶恨恨地瞪着她,“以前你是大将军府嫡女,我只是六品小官家的女儿,你压我一头便也罢了。可是程家倒了以后,你不过是个逆犯之后,世子爷却依然待你如初,凭什么,我不服。”
程明萱想到自己养了半年的那个女孩,“你简直丧心病狂,我以为靖宁体弱,是因为我孕中情绪反复造成的。没想到竟然是你为了和我同一天生产,喝了催产药所致,你可知道,大夫说,这个孩子将来不好活么?”
郑兰儿大笑起来,“那又怎样,有了孩子,爷也不曾多看我一眼,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要他干什么?
我只要一想到你的孩子,在我这里长大,你天天见到他,却漠视他的存在,只要一想到这,我就觉得很开心。
上一次,听说我生的那个病重,我就特意给你的儿子喂了蜂蜜水,看他在那里上吐下泻,你不知道我有多痛快,你怎么就那么好心,让大夫过来了呢,为什么要救活他?”
说着说着,又低声哭了起来,呢喃着,“为什么姨母要接我来建康?如果我一直在锦州长大,就不会知道建康的富庶繁华,不会知道王府的锦衣玉食,就不会妄想这一切。姨母赏了我那么多珠宝有什么用,我戴给谁看?我就和匣子里的珠宝一样,被关在里面,眼睁睁地看着光泽一点点被磨灭……”
郑兰儿已经疯魔。
事情既已明朗,如何处置就是静安王府的事了。明安不宜久待,细声开解了程明萱几句,就准备走了。
出门前,明安特意看了元晔一眼。
明安三人慢慢向府外走去。
元晔身边的侍卫追了上来,“四小姐,世子请您过去一叙。”
明安点头,“好,带路吧。”
凉亭中,元晔坐在那出神,脸上表情也从之前的暴怒中恢复过来。
看见明安过来,吩咐侍卫,“退开这里十丈远,不许任何人靠近。”
明安向绿柳点了下头,绿柳二人就随着侍卫一同退了出去。
静默了一会,元晔问道,“四妹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明安抬头,看着元晔的眼睛,“孩子被换一事,二姐夫早就知情?”
元晔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四妹的确敏锐。”
元晔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各添了一杯茶,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元晔看向明安,有些疑惑,“不知四妹如何得知?”
明安低头看着茶杯中飘出来的热气,“郑兰儿收买人,都会把自己戴过的首饰给送出去,可见并不是一个细致的人。可是两个稳婆死的毫无破绽,这不是她能做到的。
什么人会帮她?若是静安王府的敌人所为,今日之事,就不是我来揭穿了。那就只能是王府自己的人。
而且,我听闻姐夫待长子极好,即便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该对他的生母好些,可是姐夫对郑兰儿从来不假辞色。”
元晔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眼中流露出一丝哀痛,语气低沉,“我出府办事时,特意安排了人暗中保护明萱。产房里发生的事,我回来后就知道了。只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将错就错的。”
明安瞬间了然,悄声问道,“皇上容不下这个孩子?”
元晔知道明安聪慧,却也没想到她能一语中的,愣了一下,涩然道:“萱儿有孕后,皇上曾几次语焉不详地问起过孩子的事情。”
明安不解,“可是他连程家的孩子都放过了?怎么会……”
元晔没有回答明安,却说起了一件往事,“皇上年幼之时,先皇的后宫中,苏贵妃和陈妃最为得宠。皇上的生母魏嫔,是苏贵妃的远房表妹。
陈妃奈何不得苏贵妃,只能把气出在魏嫔身上。连带着陈妃所出的四皇子齐王,也是对皇上诸多欺负。
皇上六岁生辰时,魏嫔家人送进来一只小狮子狗,皇上很是喜欢,去哪里都带着。
有一日碰巧被齐王看到,非说喜欢,上前就要抱走。小狗咬了齐王的手一口,惹得齐王暴怒。
后来陈妃过来,只说要皇上亲手处死小狗,便可了事。
陈妃盛宠,连苏贵妃都要避其锋芒,齐王受伤一事可大可小。
最后皇上亲手掐死了小狗。”
明安心惊,“此事从未听人说起过。”
元晔嗤笑一声,“当时先皇有意立齐王为太子,自然不会允许有半点不好的消息传出。当日父王去宫中给太妃请安,正好路过时,瞧见了此事。
元兴二年,齐王在封地遇刺身亡。其实齐王是在睡梦中,被人活活掐死的。皇上从来就不是心怀大度的人,当日他肯放过程家妇孺,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明安想到薨逝的程贵妃,“那长姐……?”
元晔想了想,“程贵妃确实是自戕而死,并非皇上下手。贵妃亡故后,我曾进宫见过皇上,观他当日情形,悲痛不似作假。”
明安心绪复杂。
“不知姐夫对这个孩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除了嫡子之名,其余的,是他的,我将来都会给他。”元晔低头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现在,他还小,就在后院养着,也许……长大了就不像三弟了。”
明安垂首,“如今二姐已经知道煦儿才是她的骨血,日日相见却不能相认。二姐若对煦儿好,难免引人猜疑,可若是对他不好,将来孩子长大后,是否会怨恨二姐?”
元晔眉头紧蹙,叹了口气,“我想着,孩子在我身边长大,我总能多照顾他一些,萱儿那里,确实没有万全之策。”
明安看着远处随风摇曳的荷花,思虑半天,“舅父可以信任,若你愿意,可以将孩子送到崔家养着。等过几年,程家的事情消散一些,你和姐姐再以亲戚往来的名义,将孩子接回建康。一个崔家的孩子长得像三哥,不会有人说闲话的,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行走在外。身份与地位,都比不上好好活着。”
元晔思虑良久,“让我再想想吧。”
明安起身告辞。
“你可不可以……”元晔欲言又止,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
话说了一半,明安便明白了,“刚才说的话,我不会告诉姐姐。”
元晔长出一口气,感激的看向明安,“多谢。”
“姐姐今日骤然得知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必然心绪不安,还请姐夫多为照料。”
“自然,我的妻子,我自会倾尽全力,护她平安。”
尾声
半年后,静安王府刚刚办过周岁宴后,就出了一桩大事。
静安王世子的小妾郑氏,用自己的庶女偷换了世子妃的嫡子。被发现后,更是丧心病狂的将小公子投入湖中。
之后郑氏虽然畏罪自尽,但是可怜了那个被调包的长子,连尸体都没找到。
一时之间,建康城中众说纷纭。
传闻在建康城中甚嚣尘上之时,韩晏一人单骑,背着个一岁的孩子前往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