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斐本还有些锐利的目光在触及这张发皱的小脸时不由便柔和了一些,他想着一路上收到的消息,想着她这大半年的辛苦,又瞧她这般疲累的模样,由不得心中一紧,鼻翼嗡动了下隐约透出声叹息来。
叹息虽然轻微,但床上躺着的云舒却突然睁开眼睛,猛地就坐起身来,本盖在被子里的手不知何时竟已握住了一把发着寒光的匕首,那匕首在空中闪过一道亮光直逼床前黑影刺去。
她这动作来的太快也太突然,柴斐一时沉在思绪间,竟在那匕首发出的冷光快要迫近心窝时他才猛地侧身避过,接着一把抓住了云舒的手腕。
只静夜中却传来一声衣衫破裂之音,竟是那锋锐的匕首刺过了柴斐的衣袍,在上面划开了一道寸余的口子!
云舒一击不中又被来人钳制住了手腕,心中大惊,发了狠劲抬脚便又欲往黑影的腰间踢,柴斐也有些恼了,拽着她手腕的右手便是一个用力。
云舒登时吃疼,轻呼一声,手上脱力那匕首便自掌心掉落。
而柴斐抬脚一接,匕首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云舒只觉一阵心惊,尚未反应过来,就感眼前一暗,床脚的羊角灯忽而熄灭。
然后便是一阵天翻地覆,她的身子发出一声闷响被大力推倒在床上,与此同时,一个重重的身体便压了下来,来人竟用他的双腿死死夹住了她欲踢打的两腿!
“你竟在床上藏刀?”
云舒瞪大了眼睛,心中还在震动之中就听闻面前传来一声压抑却饱含怒气的男声,接着她便瞧见了柴斐那双幽冷凝的眸子。只那一双眼眸在黑暗中似燃烧着熊熊火光般,熠熠间分明写着恼怒!
云舒一愣,像是有些怀疑眼前的人是真是假一般,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感受到指腹下的温热这才透着朦胧夜色去瞧柴斐,见他眉峰紧蹙,俊脸铁青一片,目光锐利似要将她瞧穿。她不由一阵心虚,眨巴了两下眼睛,有些无措。
柴斐被她的举动弄得有些糊涂,又见她沉默不语,冷哼了一声,抬手便捏住了她的下巴,冷声道:“哑巴了?怎么不说话?”
云舒被扑面而来的寒意吓得身子抖了抖,吞了吞口水却不知该作何回答。
这匕首是她在重生后就藏在床里的被褥下的,许是心中没有安全感,放把匕首在身边倒是能睡的安宁一点。尤其是在多回遇刺之后,她每夜入睡前总会摸下那匕首,确定它触手可及,这才能闭上眼睛。
只是这话她却不知该怎么和柴斐说,只怕哪个男人也不会愿意娶个在床上藏了刀的女人……
云舒不说话,用力偏了偏头就瞧见那把被柴斐打落的匕首静静地躺在床边的木板上,正发着寒冷而清锐的光,她心中不知怎么就酸涩了起来,倔强地抿着唇越发不愿开口。
大梁虽因为平定天下时言皇后有大功,女子的地位提升了不少,但却不代表它不要求女子谨遵礼数教化和三从四德。
在这个标榜女子应贤淑温婉、柔弱谦恭的世界,一个大户闺阁小姐休说是藏刀了,怕是瞧着这种凶器都要白了面孔才算正常。而她却在床头藏着匕首,只怕任谁都会觉着不可思议,哪个男子又愿意娶这么个狠辣的女子回家?
她却是忘了早在两人初见面时,她就曾动鞭动剑,还言辞狠辣地威逼过死士开口。只是现在她被之前柴斐没有传信的事情所影响,不由自主地怕他厌弃了自己。
这大概就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可她此时尚且想不到这里,现在是满腹的委屈……脑中不停地想着难道她就愿意这样?若非心中难安,她又岂会整日和凶器为伍?时刻都准备和人搏斗?
云舒想着这些,又见柴斐表情和言语都那样冷肃,想着他离京这么久和回京途中的不理不睬,心中那点酸涩和难过就越荡越大,一发不开收拾起来。
加之这段时间着实辛苦,侯府又发生了巨变,她虽一直都处在上峰,绞尽心机地设计二房钻进了自己做好的套中,但她心中难免也是忐忑压抑的。
这连日来忙于整饬侯府内务,虽有姜嬷嬷和春迎几人在旁帮忙,但到底她才是侯府的正经主子,大事小事还是云舒自己揽下的多。
如今好不容易又在考核中取得了满意的成绩,云舒虽面上不显,但实际身体和心神都已绷到了极限,早就有些承受不住。
二房那家子人就罢了,他们怎么咒骂都无所谓,京中那些传来传去的流言她也可以不在意,可柴斐是慧安在乎的人啊,若是连他都对自己这般,这叫云舒心中怎能不伤心难过?
听他冷着声音吼自己,还捏的她手腕生疼,云舒就觉着这人定是后悔了,定是厌恶了,登时一股子委屈和怨气涌上心头压都压不住地爆发了出来。
她猛的就发起狠来,挣扎着便欲踹开身上压着她的柴斐,两脚死命地踢打,两手挥舞着不管不顾就往他身上又抓又扯,又捶又砸,口中更是没个遮拦地叫喊着。
“你放开我!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当初我能用鞭子将刺驱散,你便该知道我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我就是狠辣,就是个残虐嗜血的,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我藏把刀在床上怎么了!你要是不喜欢,想要那乖巧柔顺的就别进我的门啊!你不是不给我写信了吗,不是生气要走吗,干嘛一回来就欺负人!你走啊!”
云舒连撕带打,但到底还存了些许理智,声音虽是吼出来的,但却是刻意压低了几个音儿,生怕将外间值夜的人吵醒。
倒是柴斐本见她安安静静地躺着不言语,哪里能想到她会突然发起狂来?当即就被她挣脱了钳制,接着云舒便连踢带踹,连抓带捶地招呼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