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掀开车窗的帘子,见春迎领着那有些佝偻的老人过来,身上的背篓也空了。
他一过来就要朝着车窗跪下去,云舒赶忙让春迎扶了起来,道:“老爷子,我只是顺手为之,当不得这样大的礼。请您来是想问问,您这芋头是怎么卖的?”
老人怔了下,连忙摆手道:“不卖不卖,小姐救了我的命,这芋头不卖钱,是送您的,不要钱。”
云舒微微笑道:“我知道,您这篮子不要钱。我的意思是,您这芋头品质极好,我想都买下来,不知您种了多少?”
老人仍旧连连摆手,坚持道:“您要多少,我给您送到府上去,不要钱不要钱!”
“您有所不知,我开了家糕点铺子,正好需要新鲜的芋头。您可以卖我便宜点,但若是不收钱,那我可不敢要呢!”
老人怔在原处搓着手,不知怎么是好。
春迎轻轻推了他一下,“老人家,您卖谁不是卖呢?卖给我们小姐,还能省了每日出来辛苦叫卖。”
老人欣喜地抬起头,“嗳嗳,平日里我卖五文钱一斤,给您三文钱一斤可行?”
“这样吧,我按六文钱一斤买,不过做糕点的芋头要极新鲜的才好,所以需要您每天去铺子里送一趟,您看可行?”
老人看着车窗里的小姐,只觉得见到仙女一般,跪下去连连磕头,“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云舒见不得这样年纪的人给自己磕头,连忙让秋菊下马车扶起他,带着他往怡春堂去见掌柜,顺便也认认路。
终于马车顺畅地起动了,春迎瞧着那篮子芋头笑道:“小姐待人处事越发仁慈了。”
“难道我平日待你们不好?”
春迎歪着脑袋想了想,“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您跟京中不太一样了,好像以前您的温和是做给外人看的,现在由内而外散发着温柔。”
云舒哑然,她这两世加起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夸她温柔的。不过她也发现这些日子,心境很平和,所以便是再忙,也未动过火气。
想到以往发火的场景,竟像是隔了许久。她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才发现虽然每日习武,但自从到了这边还未动过九节鞭。
她笑了笑,“大概是日子也过得平和吧……怎么,你觉得我在京中的样子不好?”
春迎抬眼看了看她,“也不是不好,只是在京中的时候,您时时提防着,夜里总是睡不好,瞧着有些累。”
云舒挑眉,“现在不累吗?我已经连着好几天只睡三个时辰了。”
“可是您现在很精神的样子,瞧不出累来。”
两人聊了一路,也没能聊出个所以然来。云舒最后归因为,大概是她喜欢上了赚钱。
待到了汀兰小筑,云舒唤来红莲,递过那篮子芋头,“今儿个做些芋头糕给各院送去,再蒸一道蜜浸芋泥给外婆和三表嫂。”
芋头能益气补肾,还健脾胃,最适合体弱一些的人食用。
次日一早,云舒刚要出府去书院,就听到秋菊来报,说夏清亲自来府上求见。
瞧着她都小跑了起来,云舒惊讶道:“出什么事了?”
夏清一会儿拧着眉一会儿又是笑,道:“小姐,有个大单!”
“多大的单子,瞧你那是什么表情?”
“俞公子定了一百八十匣点心,说是预备重阳节的节礼,让初九一大早送到俞府。”
难怪她又是愁又是喜,这么大的单子,仅凭五六个人,时间确实有些紧张。可是铺子才开业一天,俞秉泽怎么就知道了呢?
一下子订这么多,总不能是因为怡春堂点心做得好。云舒眉头也拧了起来,心里估摸着可能是萧清和的主意,只是这样着实不太妥当。
看她脸色有些沉,夏清连忙道:“小姐别急,虽说时间有些赶,但是原本我们为了开业备的料就足,大家忙一些,两天的时间也能做出来。只是点心的搭配和匣子的选用,我和掌柜的商量后定不下来,就赶紧到府上找您拿主意。”
“我与掌柜的合算过,这单咱们不求赚钱,只要能回本就好。难得俞府肯给咱这个面子,一定要拿出最好的水准来做,若是得了贵人们的喜欢,咱们这口碑可就不只在街头巷尾相传了。”
夏清越说越兴奋,连珠炮似的说着话,云舒瞧着她有些涨红的脸,张了张嘴,却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罢了罢了,管他看谁的面子呢!她们打开门做生意,有这样的好事应该偷着乐才是。
云舒想了想,仔细交待道:“点心的搭配既要寓意好,又要摆放漂亮,颜色上以清雅为主。匣子用最上等的那种,让伙计再细细查一遍,但凡有磕碰或者瑕疵,都不要用。”
“每盒点心上下各铺两层最好的细棉纸,不计成本,一定要做得精细些,免得落人口实。”
夏清连连点头答应,“小姐放心,奴婢知道,咱们要先做好口碑。”
她说完就匆匆告退,赶回铺子了。云舒待她走后还是有些心神不宁,瞧着去书院时间有些着急,索性弃了马车,直接换了衣裳骑马奔驰而去。
初九一大早,掌柜带着伙计将点心送到俞府。俞家下人刚开始还以为是送错了,直到俞秉泽懒洋洋地打着呵欠到门口亲自派人收了,掌柜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俞公子,小店刚刚开业,承蒙您不嫌弃下订,特地为府上单独做了十二匣点心,都是最受欢迎的口味和样式。”掌柜说着话,又令人端上十二个精雕细琢的匣子。
俞秉泽挑了挑眉,“是你的主意还是你们东家的主意?”
掌柜对这样的应酬极有经验,虽然不知巡抚家公子与小姐有什么瓜葛,但还是笑道:“是在下请示了小姐后定下的。”
这话两人都带上了,但是谁的主意却没提。俞秉泽这才打量了他一眼,没想到纪云舒还有这样老道的掌柜可用,看来从他嘴里想问出点什么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