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秣陵春鹤 > 第二百二十九章 以命换命
    萧崇楷与北狄这场仗打的殊为不易。

    北狄人有萧崇楷在手,又与西戎结盟,士气大涨。

    江锦安在秣陵都听说了此战打的尤为艰难。

    萧睿鉴给他的兵力粮草有限,此战只能速战速决,越拖下去战局越是不利。

    就连陆宛平也觉得萧睿鉴太过苛责了。

    “陛下此举,不知是信任渊儿,还是想把渊儿往死路上逼。”

    李婉芝紫檀雕花的官帽椅上,手中帕子已经拧成了麻花:“敢问娘娘,锦安如今可好?”

    陆宛平一怔,说起此事她是有些羞愧的。

    江锦安曾舍命救下过她的女儿,又一心扶持东宫,不知献上了多少财宝金银。

    如今她被关在宫里,即便她不是陛下的亲生女儿,自己也该施以援手的。

    可是......

    陆宛平抬眸,有些不敢看自己嫂嫂的眼睛:“我也不知锦安如今怎样了,陛下他,不许我们见她。”

    李婉芝叹了口气,“陛下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啊。”

    ......

    长春宫里。

    萧睿鉴难得来见沈荣宁一趟。

    此刻宫里除了房嬷嬷外,只剩了几个洒扫的宫女。

    陆宛平虽未命人在衣食上苛待沈荣宁,但宫里这些人都是拜高踩低的玩意儿,沈荣宁往日跋扈,如今一招落难,谁都想踩上一脚。

    萧睿鉴进长春宫的时候,殿里满是落叶枯枝,房嬷嬷正坐在阶上烧着热水,见他来连忙起身行礼。

    “陛下......”

    萧睿鉴嗯了声,抬腿进了殿里。

    沈荣宁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病容憔悴。

    见到萧睿鉴的那刻沈荣宁立刻便红了眼:“你到底要做些什么?你既然知道锦安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便该放过她,给她公主的尊荣与风光,你为何要这样做?”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是我当年鬼迷心窍,才做出这样的事,她只是个孩子,安儿是无辜的!”

    说到最后,沈荣宁痛哭起来:“你就是在报复我,萧睿鉴!你就是在报复我!”

    萧睿鉴居高临下的看着沈荣宁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宁儿。”他蹲下身,掐住沈荣宁的脸颊,迫使她只能仰头看着自己,萧睿鉴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了这句话:“你到底,对朕有几分真心?”

    因着这一句话,沈荣宁彻底怔住,两行清泪落下,又癫狂的笑了起来:“你觉得呢?若我真的心仪你,当初便不会同他定亲了!”

    “你当我为什么要狸猫换太子,还不是因为我进宫前便怀了身孕,我哥哥为了让我进宫,硬生生给我灌了一整碗的红花!”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她抓着萧睿鉴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血肉里,她眼底尽是血色,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里。

    她痛的几次昏厥过去,看着身下的血流了一片......

    门外便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兄长,她哭求着,她甚至都要给他们跪下了。

    可没人理会她,直到那个孩子落了下来。

    她的好哥哥才命人给她灌了汤药下去,堪堪吊住了一条命。

    殿中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沈荣宁低声道:“不论如何,锦安是你亲生女儿,你不该薄待她的。”

    萧睿鉴没有说话。

    此情此景之下,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长春宫出来。

    暖融的日头照着他,可他仍觉得森寒彻骨。

    想起此刻延庆殿里的那个孩子,那样肖似沈荣宁的眉眼。

    他本该给她万千荣华的,可是他不能给。

    他甚至,还要让她去死。

    ......

    延庆殿里。

    有宫人端了酒盏进来。

    陆宛平站在殿中一袭华服,华贵庄严,面上却半丝表情也无。

    江锦安看着托盘上那金镶玉的盏子,忽的笑了。

    “陛下要娘娘来送我一程?”

    陆宛平不言,稀薄的晚霞铺陈在她华贵的裙摆上,那样美丽,也那样冷情。

    被关在这里许久,江锦安早已想明白了萧睿鉴的意图。

    他有那么多儿女,不会少自己一个。

    可沈荣宁只有一个,他要保下沈荣宁。

    所以,自己必须死。

    可她不认命!

    “一杯毒酒便想了断我性命,陛下未免太过小瞧我了,这太和殿是你们要我来的,滴血验亲也是你们要我验的,如今要用混淆皇室血脉的罪名处死我。”

    “可我几时想过要当这个公主?”江锦安笑出了声:“我的夫君,你的侄儿,此刻还在边疆为你们卖命,你们便这样对我?”

    她缓缓站起身来,心中郁愤难平的丘壑越发幽深。

    她直视着陆宛平的眼:“娘娘,我对东宫不薄,对您也不薄,我还曾舍命救下长公主殿下,娘娘,难道只因我是沈荣宁的女儿,往日里的这一切,您就能尽数忘却吗?”

    从始至终,陆宛平都保持着缄默。

    倒是敏月姑姑在一旁道:“姑娘还是快些用了这酒吧,别让娘娘为难。”

    殿外,沈荣宁得知陆宛平携鸩酒去了延庆殿,几乎是一路跑来的。

    “不能喝,不能喝!”因为剧烈奔跑沈荣宁小腹抽痛的厉害,越过殿门时她早没了力气,她手脚发软,重重的跌在了地上,手肘膝盖传来阵阵刺痛,可沈荣宁却好似觉察不到似的,径直扑到了江锦安身前。

    她那样高傲的人,此刻亲手折断自己的脊梁,她跪在陆宛平面前一遍遍的祈求着:“娘娘......万般过错皆在己身,求娘娘饶过吾儿吧!”

    见此情形,江锦安只觉心中有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痛。

    哪有儿女不奢求母亲疼爱呢?

    到底是看不过去,她扶起沈荣宁,强硬道:“起来!”

    被江锦安搀扶着,沈荣宁眼底闪过泪光,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

    沈荣宁抚摸着江锦安的脸,往日里不敢表露出的疼惜此刻终于得见天光:“你是个好孩子,是母亲对不住你,母亲被权势迷了眼,把我的孩子送的离我那么远。”

    她紧紧的抱着江锦安,像是要诉说尽这些年的眷恋和思念:“是母亲对不住你,锦安,你别怪母亲好不好?”

    “从前是母亲薄待你,这次让母亲弥补你好不好?”沈荣宁摩挲着她的脸,笑意温柔:“好安儿,母亲,对不住你!”

    沈荣宁说完,重重的推了江锦安一把。

    她没有防备,跌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沈荣宁冲到那宫人身前,将那杯鸩酒尽数喝了下去。

    重重宫墙内,响彻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母亲——”

    枝头寒鸦被惊醒,振翅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