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徒儿已知错。”

    天底下恐怕再没有比张维道更适合自称“徒儿”的人了。

    毕竟他真的既是天师张守庸的儿子,又是他的传人弟子。

    但如此珍贵的两个身份,叠加在一起,也无法施舍给他自由。

    在过去的那一年内,龙虎山对外宣称张维道闭关潜心修炼。

    实际上这是美化的说法。

    真实情况是他自从藏宝山回归之后,连天师张守庸,也就是他父亲的面都没见上,便被关了禁闭。

    期间他并非被束缚了自由,凭他的能力,完全可以破开门户离去。

    但父亲的口谕一日不收回,张维道便一日不敢解开禁闭。

    于是乎就这样,一年的光阴悄然逝去。

    张维道的身心之煎熬,可想而知。

    可也正是在这样的精神压力与煎熬磨炼之下,才让他以惊人的速度,从金丹境初期破境到了金丹境中期。

    境界越高,要想有所突破与长进所耗费的时间便越多,这是修炼路上亘古不变的真理。

    一般来说,即便是天赋卓越的弟子,要想在金丹境突破,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数十年都有可能。

    而张维道仅仅只花了一年,哪怕是有龙虎山独到的金丹境修炼之法外加历代天师经验加持,这也是极为恐怖的一个速度。

    要知道,洛莹一年时间,也才从筑基境后期,攀升至筑基境巅峰,再顺利突破到金丹境。

    本质上,这都是一个小境界的跨越。

    只不过洛莹多了一个大境界的质变。

    就像攀登山峰,洛莹从高处攀到顶峰。

    而张维道则是从山脚爬到山腰,距离在某种意义上是一致的。

    禁闭期间,张维道对外界所发生之事一概不知,只是终于盼到了父亲回心转意的这一天。

    因此他不敢有任何的忤逆,刚来到父亲面前,便立即“扑通”一声地双膝跪下认错。

    张守庸对此却无任何表示,只是在恭恭敬敬地给祖师爷上了一炷香后,这才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有错吗?”

    张维道的瞳孔猛地紧缩,显然是对于父亲的反问全然意外。

    难道……自己没错吗?

    自己不是因为与嬴翳等人合作,取乱谋私,所以才被关的禁闭吗?

    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但是这个问题,自己肯定是要回答的。

    父亲对于张维道来说,便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不,不是不可逾越,他直至今日,都鲜少敢仰望。

    都说天师是在前代天师的庇护下长大成才的,可那庇护,有时也可以称之为“阴影”。

    但张维道从未想过反抗这道阴影,他只是敬畏。

    “我,我不知道……”

    在重重压力之下,张维道只能实话实说。

    “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错,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张守庸又问。

    张维道悄然咽下一口唾沫,发自内心地回答道。

    “徒儿,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这其实意味着张维道的本心里是认为自己有错的。

    对与错,既可以主观,也可以观,未必能够统一。

    张维道回答不了父亲所站的观视角的答案,便只有回答自己主观的看法。

    张守庸不知为何,点了点头,却是径直切走了话题。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唤你而来吗?”

    张维道沉默了半晌。

    烛火恰恰燃却了半指。

    随后,白发少年这才幽幽回道。

    “是她来了吗?”

    张守庸又点了点头,而且眉目微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