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道茶叶产自龙虎山独一无二的仙树悟道茶树,一年份的产量也只有九十九片。
龙虎山去除掉自用,每年散出去的数字,连顶级势力都有点不够分的。
就更别提出行需要用到便宜便捷的游舟的二三流宗门弟子,以及散落五域四野的散修们了。
因此此时此刻,还当真应了那样一句夸张的话语。
莫说尝上一尝,就是闻上一闻,也是延年益寿、令人悟性大开的啊。
所以游舟上乘们的惊叹也合情合理。
何况他们之中,还真有人仅仅靠闻了一道茶香,而当即解开困扰在心中多时的修行疑难的。
“真不愧是道教圣地龙虎山!”
“真是大手笔呀,茶香如此浓郁,绝非一片两片便可轻易泡就。”
“哎,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风凌岳与洛莹是被敬茶的那方。
而他们连闻一闻,就已经是奢侈了。
听到这些人的议论与奉承。
张维道的定力非凡,早已习以为常。
但是端茶的两位龙虎山小道童可就不免喜形于色了。
他们听着,顿时情不自禁地为自己的身份和龙虎山的底蕴感到自豪,就连小巧的胸脯也禁不住骄傲地挺起。
可就在这时,从风凌岳身后传来的一句疑惑言语,却纷纷让他们的神色为之骤变。
“咦,这茶香怎么和我平时在洞府里喝的不知名茶叶也差不多呀。”
“是我不会品茶的缘故吗?”
洛莹迷茫地呢喃道。
虽然她的声音很小,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在场众人的神识可不是吃素的,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道童色变,而其余乘,也大多瞠目结舌。
“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其中的一名小道童看起来像是气不过地说道。
可由于他的年幼与弱小,就是生起气来,洛莹也只会觉得张牙舞爪的有点可爱。
因此少女全然不责怪他的反驳,只是微笑地应下来。
“是呀,姐姐不懂,所以快给姐姐尝尝吧。”
洛莹温声道,眯眼明媚的样子足以打动任何人的内心。
她也真当是自己喝茶喝少了的问题,兴许很多茶叶的香味就是相通的。
只有知悉一切前因后果的风凌岳在此刻分外无奈,却也不好多做解释。
这回,轮到这粉雕玉琢的小道童哑然了,脸颊上也迅速地闪过一抹绯红。
说到底,他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出于对龙虎山道门底蕴的维护罢了。
另外,道童早听说洛莹要挑战他们的天师师兄,纷纷同仇敌忾,想了许多捣乱的法子。
可真到了洛莹面前,却又连一句话都憋不出来了。
“……请、请喝茶吧。”
年幼的小道童施展出简单的乘云术,从小型仙舟上,飞到洛莹的面前,恭敬地为洛莹递上茶水。
另外一位道童也有样学样地给风凌岳递茶。
洛莹虽然清楚喝茶有所谓的礼数,还有专门的茶道。
但她没学过,估计以她的性子也学不来。
面对珍贵的悟道茶,她也只是像喝普通的茶水一样,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小道童的眉头都蹙成了一横,却只有无奈摇头。
而张维道的目光不改,始终深深地注视着洛莹,或者说是在观察,观察她喝下悟道茶后的反应,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外一边,风凌岳接过茶后倒是表现得一丝不苟。
即使是在地位远不如他的晚辈面前,也并未失了礼数。
他正要说些套的话语。
却听洛莹疑惑的嘀咕声悄然传来。
“不是,这怎么连我平常喝的茶水都比不上呀……”
不可否认,洛莹的确顾忌到了龙虎山的面子,没有当面指出这一点。
但关键是在场的可都是修仙者,神识敏锐,又怎么会听不到她下意识的嘀嘀咕咕呢?
顿时,小道童气得脸颊都憋红了。
不少离得近的,如游舟的主人,也为此吃惊而瞪大了眼睛。
张维道原本平静的脸颊上终于浮现出了一缕愠色。
先前的道童见状,也就趁机开口道。
“不知洛莹仙子平日里品的又是何等仙茗。”
洛莹没听出小男孩口中的嘲讽之意,十分实诚地回应道。
“不是仙茗不是仙茗,只是一个老人家给我的茶叶。”
“喏,就在这里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小朋友,不然我也送你一小袋吧。”
说着,洛莹摊手,将茶叶展示在小道童的面前。
洛莹只对张维道不甚气,对待龙虎山上其他的人,倒还是尊重礼貌。
虽说的确有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的道理。
但张维道又不是真的老鼠屎。
龙虎山也并非虚伪的藏污纳垢之地。
这里乃是道教的祖庭之一。
龙虎山与扶玄道宗虽有竞争关系,但交往也同样密切。
好歹是道教的两大宗派,历史上对待任何来自外部的危机时,也都是同生死共进退的。
所以洛莹可以来教训张维道,就事论事地打他的脸。
却不是来打龙虎山的脸的。
可洛莹偏偏好心办了坏事。
她并不知晓,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无疑正是在打龙虎山的脸。
小道童只看了一眼眼前的仙子姐姐手中的茶叶,便久久地愣住,连眼眶也微微泛红。
“怎、怎么可能……”
他是负责采摘新茶的童子之一,又怎么会看不出在洛莹手中的,也是悟道茶树上的茶叶。
而且比近年来新茶的品质,只优不劣!
难怪洛莹说龙虎山的茶还没她平时喝的好呢。
原来这不是空口说大话,反而是实话实说。
这样一来,道童可不就心态崩溃了吗。
“百叶,不得对人无礼,回来。”
张维道在这时终于再度出声,却是唤回那倒霉的小道童。
“是晚辈招待不周了,请风宗主与洛莹仙子恕罪。”
他也看出了前因后果,明明心下也有些震撼,却喜形不于色。
引得风凌岳暗自赞叹。
心想自己这师侄女洛莹什么都好,就是这毫不遮掩、大大方方的个性,得稍微和张维道这般隐忍深沉的心思中和一下才好。
一个明晃晃亮堂得有些刺目,宛若晌午的阳光。
另外一个又深沉到近乎阴暗的地步,好比乌云遮蔽的月亮。
总结,都各有各的优劣。
“哪里的事。”
风凌岳摆手,缓解起现场的气氛来。
洛莹还是稀里糊涂的,但在风凌岳的眼神示意下,也是老老实实收起了自己的茶叶。
不过她也不笨,看到小道童和张维道等人的反应,也隐约有点怀疑了。
该不会执白老人给自己的茶叶,很了不得吧?
或者说就连执白老人的身份也……
“这里不是谈论的地方,家父也对风宗主挂念有加,还请两位移步仙舟。”
张维道邀请道。
至于最近修仙界盛传的风凌岳要借龙虎山之行明悟突破一事。
以及洛莹针对他的比试,他也是很有定力的一句也不曾提及。
风凌岳没有犹豫,迈出一步,身形便转进如风地闪到龙虎山派来的仙舟之上。
张维道即使睁大了双眼,也连一丝行进的轨迹都未能瞧见。
这是何等深厚的风道造诣。
令他叹为观止。
至于洛莹御气而飞的表现,则马马虎虎。
有点太浪费她身体内的灵气了,没有将每一丝灵力利用到极致。
这可不像是金丹境该有的表现。
至少在具备龙虎金丹的张维道看来。
洛莹对真气的运用,堪称粗糙。
张维道微不可察地哂了哂。
也许这便是洛莹在比试中的败笔。
不曾想竟然这么早就出现了。
张维道不是一个会低估对手的人。
虽然洛莹的具体突破情况,外界不得而知。
但即便他将洛莹视作当今天下年轻一代中极少数的几名九转金丹修士之一。
他也对自己的龙虎金丹,有极大的信心。
龙虎金丹能够提供给所属者的灵气,本就要略胜于九转金丹。
更别提张维道对其中每一丝灵气的运用,还要远远精炼于洛莹了。
倘若两人打最简单也最无趣的消耗战,单纯进行法术神通上的防御与进攻。
最后的结局,定然是洛莹率先被耗尽灵气而输掉这场比试。
张维道微微摇头。
他现在只能期待,洛莹能够在梦道一途的功法上,给他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惊喜了。
张维道有自信,自己传承至龙虎山的大成丹道绝不可能败于历史上连仙尊是否出过都不可知的偏门梦道!
洛莹在此刻歪了歪头。
心说这张维道摇头晃脑的,在想些什么呢。
原先少女以为他只是个心思深沉喜欢玩弄阴谋的背刺者。
现在还得加上一个“怪人”的印象。
只是不论如何。
这场与他的比试,自己都绝对要赢!
龙虎山的仙舟启程,与原本的游舟渐行渐远,朝着远处藏于结界内的道教祖庭之一龙虎山飞速驰去。
原本一片晴朗万里无云的景象。
在仙舟驶过无形无色的一线之后。
如阴阳相割、晨昏相隔般,陡然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景色风貌。
与扶玄道宗居于仙山之上俯瞰漫卷云海的壮丽风光不同。
龙虎山的景则是奇、秀、幽!
山奇,水秀,谷幽。
先说山奇,陡峭的崖壁垂直耸立,顶部覆盖绿树。
山体色彩斑斓,赭红、橙黄与青灰的岩层交错,在阳光下如火焰燃烧。
此乃传说中的赤壁丹霞。
洛莹只从传闻里听过,不曾想亲眼所见,竟如此壮观。
而龙虎山还有造型奇异的群峰林立。
主峰如龙腾虎踞,而其余仙峰也各有各的特点。
有的似神龟望月,有的如仙女献花,还有的像巨象垂鼻饮水,堪称天道的鬼斧神工。
其次是水秀,一条碧水如玉带蜿蜒穿行于丹山之间,河水清澈见底、倒映着赤壁翠峰,仿佛天上地下皆为仙境。
最后的谷幽,则有多重意味。
一是指山间峡谷深邃幽静,藤蔓垂挂、古木参天。
雨季时,将有瀑布从崖顶飞泄泻而下,如银练悬空。
旱季则岩壁上留下道道水痕,宛如岁月刻画的纹路。
二就有诡异灵幽的味道了。
因为就在龙虎山的山谷左右石壁之上,有数不清密密麻麻的棺木凌空嵌入洞穴。
据说其中埋葬着的,都是龙虎山的先贤前辈。
一旦龙虎山遭遇大劫大难。
没准还真有可能唤醒其中已逝的大能前辈,以自己的余威庇佑子孙后辈。
那样的一幕,光是想想都让洛莹有点头皮发麻。
不过自从仙魔大战以来,万妖界的万妖被阻隔在界壁之后。
龙虎山偶与其它势力有小小摩擦。
却绝不至于发展到举宗攻山的不死不休的局面。
所以这一传说是真是假。
注定得不到检验。
但洛莹倾向于是真。
好歹龙虎山也是顶级势力之一,定然是有自己的独特底牌存在的。
而且自己的先人有特殊手段留下后手,也不能说不合常理。
毕竟在这片修仙界中,还有一个神秘的顶级势力,“不死仙山”的存在。
据说其中的门人,最低都是早已寿元耗尽的元婴大能,宗主更是经历过仙魔大战的上古仙尊。
他们以外界无从得知的仙法,在寿元耗尽的情况下依旧存续在这世间。
当然,这种法子肯定有其弊端。
比如传说不死仙山中的人一旦走出,只有一日光景可活。
恰如蜉蝣,朝生而暮死。
且死后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再无来世。
远的暂且不提。
起码近处的龙虎山丹崖绝壁悬棺,洛莹胆儿小,可不敢去打扰。
仙舟如一枚秋叶般迅速地划过天际,不留痕迹。
而后在龙虎山主峰峰顶停舟坪下落。
但见龙虎山的丹修们纷纷原地恭敬行礼,先敬风凌岳宗主,再敬门内小天师张维道。
哪怕是耄耋老者,只要比张维道辈分要低的,到他面前,也须弯腰低眉。
尽管这一幕让风凌岳见了羡慕不已。
瞧瞧,瞧瞧人家这规矩立的。
哪里像扶玄道宗里那些“猢狲”,停舟坪来了什么新鲜人物,个个跑出来跟看猴似的。
但没过多久,风凌岳便感觉到压抑了,连忙劝道。
“诸位道友、小友不必多礼。”
可在场的丹修们却仍一动不动。
“……”
直到从他们的身后,缓缓走出一名身着道服的中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