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心怜抬头看着霁月冷肃的表情,面上一僵,思量片刻,忍不冷笑一声。
“真相……真相就是朝中几位高官重臣觊觎沐王爷手上的兵力,经过多年筹谋给沐王爷下套,蒙蔽众人双眼之后,成功将沐王府瓜分,就是这么简单!”
说着话,段心怜脸上带出一抹恼恨,似乎脑子里闪现当年的事情,抓着被子的手忍不住颤抖。
虽然当年她并无心谋害沐王府,可她又确实动了手,即便是因为林瑞的哄骗,也一样沾了脏水。
“你说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口中的重臣除了良王和林瑞还有谁?”
霁月心头一颤,来不及多想,伸手一把拽住段心怜的手腕,双眸之间寒光凛然。
“你竟然知道还有良王?你到底是谁?”
段心怜不在乎被霁月抓疼的手腕,反而对她说出良王的名字多了几分惊诧。
霁月眼中的沉稳和威厉并非她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有的,回想当年沐王府出事的时候,并没有与她年龄相仿的孩子,这不得不让段心怜疑心。
她,到底是谁?
似乎感觉到段心怜的防备,霁月手上力道松开的同时双眸之间的阴冷褪去:“我是沐心瑜的女儿。”
“你,你是郡主的女儿!”
段心怜猛然瞪大眼睛,随着目光在霁月脸上流连,神情变化之间眼眶微微泛红,可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咬着嘴唇抑制情绪。
“难怪!难怪看到你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你竟然是郡主的女儿!真是造化弄人!罢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将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你,这样,就算死了我也不至于不敢面对她。”
段心怜自顾沉吟几句,似是想明白了一般,重重的叹一口气。
“这件事,应该从十二年前说起,当年紫冠侯刚在江东立功回朝,深得皇上和长公主的信赖,威望显赫一时,众臣追捧之下,他的野心渐渐膨胀,偶然间得知皇上对南疆沐王府家的优待,心生嫉妒,几番利益拉拢之下,与丞相宋安禄,良王夏峥结为朝党,同时用高官厚利做诱饵迷惑当年还是左参将的林瑞,用两年时间策划了一场弥天冤案。”
“两年时间?沐王府可是在十年前灭门的!”
霁月双眸之间闪过一道寒芒,眉头跟着拧了起来的同时,压制了十年的满腔恨意又开始抑制不住往外蹿,引得她全身的血液开始疯狂流窜。
“没错,两年!”
段心怜抬头看霁月一眼,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即便不忍心可事实就是这样残忍。
“当年和紫冠侯一样受皇上赞赏的还有刚刚世袭的良王,这是紫冠侯拉拢良王的缘由,除此之外,另一个目的,就是以他的风采让他求娶心瑜郡主获得沐王爷的信任,好方便行事。”
话说到一半,段心怜停下来抬头朝霁月看过去,瞧着她眼睛里蔓延的血丝,心里也如同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霁月没有理会段心怜的表情,只是听着这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一颗心都如同被冻僵了一般,连呼吸都觉得疼!
难怪小时候良王会陪母妃三五不时的回南疆一待就是几个月,原来是有目的的!良王可真是做戏的一把好手!
婚姻都是骗的,所以当年沐王府一出事他首先就将母妃降为了妾!所以当年他会容忍良王妃将她们抛尸乱葬岗!
原来所谓的妻儿在他眼里不过是用来瓜分沐王府的工具而已,肉得到了,这作案工具自然是要顺手抛开的!
呵呵……
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阴谋,一个笑话啊!
隔壁房间,凌亦辰和颜慕雪听到这话的同时也愣住变了神情,特别是颜慕雪,惋惜之间又多了几分紧张。
若是长公主知道自己当年亲手冤屈抹杀了一个忠臣,以她的骄傲性子,能受得住吗?
为了天朝,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失去了未出生的儿子,如今这样地事情再往她身上压,老天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心里想着,颜慕雪不由得感觉心口开始疼,双手死死地拽住了胸前的衣服,脸色微微泛白。
众人都沉浸在震惊和恼恨之中,并没有注意到颜慕雪的变化,这边段心怜眼看着霁月阴冷的表情越发让人觉得害怕,叹息一声。
“和男人的野心相比,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不想为自己争辩,可事到如今我也看明白了,即便跟着林瑞到京城,我也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说着话,段心怜忍不住自嘲的冷笑一声。
“你跟林瑞之前的事我没有兴趣!”
霁月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攥紧的双手微微发颤,强压下在体内乱窜的恨意,尽量让声音平静。
“当年沐王府在皇上和长公主跟前坐实了谋反的罪名,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段心怜被霁月拽回思绪,抬头看着她绷起青筋的额头,低沉瞬间开口。
“乾丰三十四年,开元狩猎,沐王爷奉皇上之命带两千精兵负责周边防护,狩猎开始后,良王假意大义灭亲带着南疆沐王府左参将林瑞向皇上告密,林瑞用伪造的证据密报沐王府趁机造反,皇上与沐老王爷情同手足自是不信,遂派紫冠侯带兵查探,同一时间,丞相宋安禄从小路奔向沐王爷,谎称紫冠侯造反,并以事先准备好的皇上随身携带的玉佩为证向沐王求助,沐王爷见到玉佩自然相信宋安禄,迅速率兵前去护驾,如他们安排的一样,沐王爷路遇紫冠侯,双方不出一言开战。”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段心怜似乎有些耗费心神,停顿喘息片刻,抬头见霁月等着,继续开口。
“双方交战,同时良王以口舌之利引皇上和长公主于城墙观看,长公主眼见为实,相信了良王的话,当即调用虎符拨一万精兵对沐王爷进行剿杀,沐王爷不知其中深潭,所带领的沐王府两千精兵全部被杀,之后紫冠侯将事先准备的火药藏在皇上必经之路,就在返朝皇上经过时制造混乱,如他们设计,长公主随后又在沐王府的行礼之中查到藏运火药的痕迹,死人无可争辩再加上眼见的事实,这犯上作乱的罪自然坐实了。”
话说完,段心怜朝霁月看一眼,闭上了眼睛,当年的事情似乎又从脑子里经过一遍,也许是后悔,也许是自觉对不起沐王爷,眼角涌出一滴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往下落。
没顶的恨意从心底涌起,随着神经在身体何处流窜,霁月全身绷直,死死攥着的双手关节泛白,指甲都快要没入掌心了。
“呵呵,真是完美的计划!”
半晌,霁月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扭头看向段心怜,深眸之中带着一股要将人吸进去的漩涡:“那么,当年的谋划之中,你做了什么?”
口口声声说被当成工具的女人,必定有她存在的价值,否则林瑞也不会留她这么久。
“我……”
段心怜身子一僵,扭头看着霁月要杀人的目光,后颈一阵阴冷:“你说过会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
孩子回来,段心怜对这条命尤为珍惜,如今看着霁月目光不善,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我问你做了什么!”
霁月声音之中更添了一层寒意,只是相比刚才听到真相时那种难以抑制的痛苦,表情缓和了不少,不,应该说没有表情。
“我……举报信是我模仿沐王爷的手笔伪造的,宋安禄拿给沐王爷的玉佩,是我用摄心术控制了皇上身边人偷出来的……”
段心怜说完下意识地往床里面躲了躲,不管怎么说,她都在这趟浑水里洗不干净了。
霁月双手又是一紧,瞪眼朝段心怜扫过一道寒光,一把掐住段心怜的脖子,眼看着她因为窒息翻起了白眼,只听开门的声音传来。
“月月!”
凌亦辰进来就看到霁月的手掐在段心怜的脖子上,来不及多想,紧忙上前一把抓住:“别这样!乖,先放手!”
倒不是凌亦辰担心段心怜的死活,而是因为如今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不得不阻止。
霁月现在是在气头上才会对段心怜动手,可若段心怜真的死在她手里,她一定会后悔。
一边说着话,凌亦辰小心翼翼的将霁月的手从段心怜手上拿开,看她惨白着一张脸只剩漫天的恨意,伸手一把将她扣进怀里。
“月月,我还在!我在你身边!”
这个时候,凌亦辰知道安慰的话是没有用的,别说霁月,就连他都险些控制不住一声令下将几个老贼就地砍了的冲动,可是,现在冲动并非明智之举。
“霁,霁月,对不起!”
这个时候,看到凌亦辰抱着霁月,颜慕雪也没心情理会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情,看着她一脸冰霜如雪,犹豫着开口,就跟做错事的是她一般,带着几分亏心的怯懦。
不管怎么说,当年的案子是长公主断的,作为长公主的女儿,颜慕雪只能说一句对不起了。
霁月僵直着身子靠在凌亦辰胸口,听着颜慕雪的声音扭头朝她看一眼,眼底神情变化瞬息,不知想起了什么,猛然一把推开凌亦辰朝外面跑出去。
“月月!”
凌亦辰一时间措不及防被霁月推了个趔趄,眼看着她飞身上马狂奔而去,来不及多想紧忙往外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