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早晨,关于斯卡森·司洛达死亡的消息已经在整个开拓帝国传遍,而在这之前的是属于斯卡森·蔚在为剑广场上死去的消息。
“你还好吗?”安加里绪敲了敲门,这已经是我感冒的第三个星期了。六月份的安谷没有任何要暖下来的痕迹,寒冷的风在峡谷里不断的吹拂着,似是怒吼与嚎叫。
“今天下落穗和绿叶芽要来,你……身体好点了吗?她们已经担心你好久了……净组那边已经在给你找药了……”安加里绪知道这根本没有用,现在的我患上的根本不是所谓的感冒,而是心病。
我的哥哥斯卡森·司洛达死了,我蜷缩在被褥里,一边是早上安加里绪架起来的火炉,即使外面的世界零下二三十度,可房间里依旧有着五六度的气温。
我没有回答安加里绪的问题,我的嗓子像是被刀割了般的痛苦,我甚至说不出任何一句能让她少关心我的话。
我的父亲死在了断头台,我的哥哥死在了东西伯利亚,我的姐姐被关在开拓帝国的地牢之中,而我……此时窝在东西伯利亚的安谷,带着自己的妻子在这里苟活着。
我的亲人不是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就是已经死去。
在莫斯顿的老爷子我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可是这样的打击对于我来说都无比的沉重,更何况是老爷子呢?
他晚年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中年送走了自己的妻子,一个人带着自己的孩子在远征之中活了下来,年轻的时候他蜷缩在莱茵河梦的夹板下躲过了平民王的屠杀,而他的父母死在了一场又一场的扫荡之中。
也许此时他的生命早就已经没了希望。
“吱……”木门被打开的声音。
安加里绪端着一碗粗米杂粮粥,里面是各种美味的食材,例如银耳,雪籽,松针,葵花菊,雪山兰……等等,这些都是大补或是养胃的食材。
她端到了我面前,淡淡的笑容惨兮兮的挂在了脸上,我记得上一次我生病的时候她还是贱兮兮的,可这一次怎么变了呢?
我不明白了。
于是便问她,“…啊……”
我刚想要开口,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喉咙如同刀割的痛感在不断的蔓延着。
“没关系……”安加里绪冲着我微微笑着,似乎完全不在意我这副凄惨的模样。
安加里绪已经安慰我好久了,可始终没有任何的改变,我的内心像是存在着一片只有我能进入的私人空间,任何事情只有我在里面想明白了,才会出来。
如果我不愿意出来,那么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把一个沉默寡言的忧郁者救出来。
她把我扶了起来,黑色的眼眸带着温柔,轻轻吹起木勺上的粥,说:“啊……张开嘴。”
我转过头,接过她手上的碗,低下头自顾自的吃了起来,食物的烫与不烫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我的感受早就已经变的迟钝。
“慢点……”安加里绪从来不会责备我这副废人的模样,她轻轻拍拍我的背脊,语气温柔的说;“别着急……”
热粥喝进胃里的感受很好,暖乎乎的像是肚子里住着一只火热热的安加里绪。
“……”我沉默着。
“吃完了,我把测温计拿一下,可以吗?”安加里绪低着身子,抬着脑袋,从下面看向我。
精致温婉的脸颊看起来是那么的古灵精怪,以至于现在的这副模样的安加里绪,都快让我忘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是一个可爱到有些无厘头的女孩。
只是现在,好像是我绑定了她的人生。
“……”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默默的吃完碗里的粥。
将碗给她后,从怀里拿出今早上她给我的温度计。
她接过看了一眼,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好转,“还是在发烧吗?”
她无奈的笑了笑,碗筷被放在床头柜上,看着少年低皱的眉眼,她满眼都是心疼。
就像是当初她的父亲逝去了一般,她和自己父母亲的感情很是一般,甚至说是没有,卡维娜家族里她是最像外人的那一个。
姐姐愿意为自己的父母报仇,是因为她从小就待在父母的身边,而她只不过是远在英格拉姆有着血缘关系的求学生罢了。
她并不响应父母的期待,她只是做好了每一件事情。
“我还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吗?”安加里绪抱住我的手掌,她温热的手掌将我紧紧包裹。
温柔的黑色眸子看着我,眼睛里的情绪正在不断蔓延。
我抬眼,我们对视了许久,终是没有说话。
直到我低下了头,将自己埋在了被褥之下。
半晌,“吱……”的关门声才传来。
距离我的哥哥斯卡森·门卡利达与父母的死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多天,这样的生活对于我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
我曾无数次在夜里想着释怀,可是每一次我都没能忘记自己内心的那位斯卡森·司洛达先生。
对于我的便宜老爹,我的内心没有太多的想法。
他们的死都过于的沉重,像是一把铁锤在我的心上狠狠砸下。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再次睡下。
直到朦胧睁开眼时,只看到了一片冰天雪地,和一只颤抖着的大手,与在耳边萦绕着的莫名轻语。
我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黑色的像是蛇类的眼睛,可那双眼睛并不冷血,反倒满是温情,那悲凉中带着迷茫的眼睛,那双坚定中带着些许悔恨与麻木的眼睛。
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属于他的名字,可是又在某一瞬间变的不再清晰,像是火焰燃烧着上古的典籍,无数字画在空气之中横飞,每一个清晰的字呈现再消失。
所有都变的迷茫而不可见。
我恐惧的开始睁开眼,突然眼前的一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白色迷雾。这让我想起曾经在隐秘岛上,那天早晨我骑着烈马穿越迷雾那天。
突然,我整个人向上垂直飞去,我感觉到有一只手瞬间抓住了我的咽喉。我眼前的世界正在疯狂的变换着,直到清晰的那一刻我才看清楚眼前人。
那是一个淡金色长发的“死小孩”,那双满是眼白的眼睛看起来是那么的诡异,她冲着我伸出手,那双属于婴儿唇色的唇,在我耳边闭闭合合。
她说,“时间不多了。”
下一秒,我本能的开始恐惧,我想要逃,可刚迈开腿却发觉怎么都移不动。
直到我的眼前一亮。
看到的是安加里绪那张温婉可人的脸,她正在抱着我,她的身体轻轻摇晃着,像是在哄睡一个做噩梦的婴儿。
“你没事吧?”
“……”我想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安加里绪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拿着毛巾为我擦拭身上的冷汗。
半晌,直到一切结束,她才看着我的脸说,“要我陪你睡吗?”
她坐在床边,我们在安谷已经快四个月了。
这四个月里安加里绪可以说是把我照顾的很好,平静而祥和的生活,既没有柴米油盐的烦恼,也没有任何的病痛。
可以说,我现在的生活算的上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甚至说我们还有两个小孩,会时不时来看望我们。
某一刻,我真觉得我以后的人生就这样过去了。
这难道不好吗?
如果说我厌倦了外面那勾心斗角的生活了呢?
现在的我只想和安家里绪长相厮守一辈子。
可真的可能吗?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会持续多久,但我必须站起来了。
安加里绪的手指轻轻抚触我的脸颊,她满眼的心疼。
“我要……复仇了。”我抬眼看向安加里绪,淡淡的说着。
我的声音嘶哑。
“好,复仇。”安加里绪笑着对我说,她从来不会干预我的选择。
因为,她和我是同样的人,一旦选定了的事情,再怎么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