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袍道士晃着一把利剑,剑上贴着鬼画符,在后宫中转来转去,故弄玄虚:“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现身,妖魔鬼怪快现身!”
得召的道士肆无忌惮闯入各宫嫔妃宫中,不少正在沐浴的嫔妃吓得不轻,弄得鸡飞狗跳。意思够了,道士径直往凝和殿去,愈靠近妖气愈重,灼灼的妖气逼人,连道行极高的清斋道士都为之震撼。
渐入凝和殿,阴暗的四处夜风躁动,刮得杏叶沙沙响上下癫狂。今夜出奇,没了月光,四下冷冷清清,道士掌着宫灯在乌漆墨黑的小径里摸索爬滚。
云昭仪所处的凝和殿一片深夜,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借着微弱的淡黄光芒,道士推开一扇朱漆沉重大门,推门间发出吱呀凄凉的吟叫声。一两只褐色杜鹃扑扇羽翼,自道士的头顶哗哗掠过。碰到胆小的人,准会吓破胆,不敢深入其中。
清斋道士这一生见过的妖魔鬼怪不计其数,自然不怕,举着一把宝剑,这就寻那妖妃去。听皇后言,那妖妃是恶鬼缠身,每日惑乱后宫,殃国殃民,将皇上勾引得神魂颠倒,不收了她为国除害,枉费他苟活于世。
清斋道士叫嚣着壮胆:“妖妃出来!”
他能感觉到附近的妖气,妖妃便躲在这附近。
屋檐上从天而降几十名蒙面死士,扛着大刀困住道士。
清斋道士一笑,抓了一撮胡子摩挲:“就凭你们几个小喽啰,杀老夫,门都没!”
几下功夫,鲜活的死士倒了一大片,满地皆是血泊,恶心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果然,这道士非同一般极厉害,云鸾淑断然不会糟在他手里。
兀然,一个披风的黑影自眼中迅速闪过,逃窜进杏林。
清斋道士奋力追上去:“妖妃,站住!”
娇小的黑影跑得极快,绕着杏林跑了一圈,将人绕晕了头,最终停下背影。
清斋道士跟过来,穷追不舍,蓦然停下奔跑的脚步,眯了眯老眼,盯出那娇小的黑影周围布满了禁军,禁军半跪地,劲而有力的手臂拉弓,每一支火箭瞄准了道士,只待领头一声令下,即可射死猎物。
后知后觉,他居然中了调虎离山计,黑影根本不是妖妃。
领头人扬手:“放箭!”
数百支箭齐齐射向了道士,孤立无援的道士挥着宝剑抵挡疾射来的火箭,奈何数量过多,他以一敌百是不行的,很快他的力气消耗尽。
领头人下命令:“拿下!”
铁一样的禁军跑上前扣住犯人的手,将他缉拿归案。
凝和殿灯火通明,皇上已恭候多时,黑压压的双眸危险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人。
右手跪着清斋道士,左手跪着朱皇后。
云昭仪面色凝重,跪下道:“皇上,请替臣妾作主!”
人证物证具在皇后休想抵赖。
近来烦心的事有够多了,皇帝身心疲惫,处理完政务只想来后宫休息放松,没想一日不到,他的好皇后便将后宫搞得乌烟瘴气。把俊脸阴森,怒威问:“皇后,你来给朕解释今晚是怎么回事?”
朱皇后巧言令色,为了明哲保身将所有错推给旁人:“皇上,臣妾请道士来做法只是为了后宫平安和谐,谁知道这道士指定了云昭仪是妖妃,臣妾拦不住,他非要杀了云昭仪替天行道不可。”
一再点明云昭仪是妖妃,近来宫中谣言盛传,皇帝亦有所耳闻,顺将目光转到云昭仪身上,打量她:“朕的昭仪是妖妃?”
云昭仪只觉得这则谣言好笑,委屈地为自己辩驳:“皇上,臣妾冤枉,那些不过都是谣言,皇上莫要听信,臣妾是什么,皇上最清楚不过。”
他与她在一起共枕眠几天几夜,她身上的胎记在何处他最清楚不过,活生生的人被诬陷是妖怪,说她是妖,也得有证据的。
皇帝宠爱云昭仪不错,可不能颠倒黑白,将矛头指向道士:“你说朕的昭仪是妖,可有证据?”
分明的皇上这么问是听信了谣言,不信她。
云昭仪有所不知的是,皇上信仰道教。朱琏恰好利用这点,如果道士拿出强有力的证据,那么皇上极可能不会容忍她活到明日。
感到事态危急的云昭仪惶恐不安,手心渗出满把冷汗。
清斋道士深恶痛嫉瞥了云昭仪一眼:“皇上,若是相信贫道,就请先松开贫道的手。”
“松绑。”皇帝倒想看看他耍什么把戏。
军士解开绑住道士的麻绳,道士自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掏出一个陶瓷瓶子,解释道:“贫道这里有里有一瓶验妖粉,如果撒在正常人手中呈现的是白色,如果撒在妖怪手里呈现的是黑色。”
“皇上,臣妾冤枉啊!”云昭仪慌张了起来,失声喊冤。
朱皇后冰霜一笑:“你紧张什么?验一验一切不就见真晓了。”
立地强迫地抓来她的手,让道士撒粉,果然,撒在云昭仪手上呈现的是黑色。
朱皇后高兴地叫唤:“皇上,她是妖怪,真是妖怪,烧死她烧死她!”
“皇上,臣妾冤枉!”云昭仪抢过道士手中的瓷瓶,将里面的粉墨倒在皇后手里,呈现的亦是黑色,有理有据反问,“难不成皇后娘娘亦是妖怪不成?”
皇后万万没想到吧,自己准备的万无一失的东西,偏偏到了关键节骨眼上出问题。
朱皇后深深皱了把眉头,狠狠地横了云昭仪一眼,转过来委屈道:“皇上,臣妾不是妖怪,她才是,道士都说她是妖怪了!”
云昭仪低声抽泣,比之安静了许多,伤心哭泣的可怜模样让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不忍,晶莹的梨花雨落,细声细语:“皇后娘娘你在不喜欢臣妾,亦不能四处散播臣妾是妖怪的话,毁了臣妾的名节,往后臣妾还怎么出去见人?皇后娘娘,求求你放过臣妾吧,臣妾再不敢让皇上来臣妾这儿了。”
孰是孰非,已见分晓。
输得一塌糊涂的皇后自知百口莫辩,恨地咬紧牙关,转变恶劣的态度诚恳认错:“皇上,你听臣妾解释,臣妾亦是听信谣言,一时糊涂,错怪了云昭仪!”
她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以泪洗面,征求原谅。
皇帝怒不可揭起身,恼火看着跪在地上的朱琏,恨不得一脚将她踩死,居然用这种卑鄙龌蹉的手段陷害云昭仪,他差点遭到蒙蔽。可又看在她是谌儿生母的份上,拼命克制住杀伐的冲动,爆发出怒吼:“朱琏,你太让朕失望了,朕在也不想见到你!”
“皇上,皇上!”朱琏大哭呼叫。
云昭仪暗暗一记笑,她成功地使皇上彻底厌恶了皇后,只需再走一步,朱琏的皇后之位便如山崩动摇了。
皇帝一声叱咤令下:“来人,将这个妖言惑众的道士拖下去斩了!”
在懒得看皇后一眼,亦不带留恋地看云昭仪一眼,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转身便走。
赢得大捷的云昭仪,为了庆贺胜利,大摆筵席特邀了秦姐姐、郑姐姐一同前来凝和殿享乐美酒。
她能打败皇后,全靠了她们二人齐心合力,秦姐姐出兵,抓清斋道士的军士便是秦姐姐安排的,而郑姐姐,安插在皇后宫里的奴婢派上用场。
朱皇后永远想不到那验妖粉怎就被调了包。
秦宸妃斟了盏鲜红可爱的曲红酒,痛快地饮进腹中:“她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郑贤妃冷不丁嘲讽,难解心头之恨:“是啊,她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实则愚蠢至极!”
云昭仪高兴地举起琼浆玉液,风姿韵貌,娉婷达礼:“妹妹,敬二位姐姐一杯。”
郑贤妃是边疆人,性子刚烈,敢爱敢恨,酒量比一般女子大的多,兴起劝她更进几杯酒:“诶,一杯可不行,得三杯。”
“三杯!”饮过酒的宸妃已有些醉意醺醺了。
云昭仪亦是痛快之人,三杯即三杯。笑而将一杯玉露刚送至绯唇边,可不想胃里一反,只觉得恶心难忍,放下酒杯,侧身呕吐起来。
秦宸妃连忙放下酒盏,着急地走过来搀住妹妹娇弱的身体,轻轻抚拍她的背部,提心吊胆问:“怎么了?”
一卷手帕递予她擦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夜真不让人安宁。
经验丰富的郑贤妃见她干呕,眸光转动已有几分猜疑,便问她:“妹妹有几月不曾来葵水了?”
秦宸妃不解地看着郑贤妃,都到这个时候了,云妹妹难受缓不过来面色都黄了,还问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云昭仪回想了片刻,如实回答:“大约有两个月没来了。”
郑贤妃莞尔,想来是没错的,云昭仪与皇上共处一室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不怀上亦难,可喜可贺道:“妹妹,你这是有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都不注意点。”
立马,命人将酒都撤下去,孕妇是沾不得酒的。
闻言,云昭仪愕然睁大眼睛,恐怖挤上眉眼,她怀了赵桓的孩子?!那年寒冬腊月,赵桓企图残忍地杀死她的图儿,并在她肚子烙下一枚鲜红的烙印,经年她刻骨铭心,一刻亦不曾忘怀赵桓怎么对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