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内,都在为茜公主出嫁而庆贺,莺歌岭披上了大红的喜色,欢天喜地,杀猪宰鸡的,打打吹吹的,嘈杂的唢呐声吹奏着,飘散四方。
尼玛哈母妃亲自为女儿梳妆打扮,在她脖子上挂了一枚吉祥锁,寓意着茜儿成人了。
时间过得有过快,明明还在襁褓中的婴孩,眨眼出落成水灵灵是大姑娘,终于坐上了彩轿。
母妃高兴,却又十分不舍,养了十七年的孩子嫁出去就像泼出去的水,虽说茜儿嫁出不远,就在隔壁,走几步即可到,但她的心里还是不禁难过。
打扮得漂亮的新娘尼玛哈茜,仍是担心,摆了摆头上精致银冠,紧张的手心都是细汗,不停问着同一个问题:“讷讷,我这样好看吗?”转了一圈,火红的霞帔翩翩。
母亲笑她问了不下百次,至于紧张成这样,道:“好看好看!在问,母妃的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茜儿笑,抹了胭脂水粉的脸细腻透白。她终于要嫁给孟阿古了,终于可以与他长相厮守,繁衍后代。
盖上红盖头,静静坐等新郎官的到来。
磨磨蹭蹭的墨子矜胸前戴了朵红戴花,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穿喜袍,与大宋不一样的是,当地的嫁衣裳不只是单一的大红色,奇怪的墨兰纹饰点缀满袖口和衣襟,看起来还真姨娘挺酷炫的。平日只穿白衣的他,偶尔换换风格,照下镜子依旧的帅气逼人。
忙乎了一阵日,直到午夜,才结束了繁文缛节。陪完最后一杯酒,露天草坪上横躺着遍野的醉汉,墨子矜跨过一具具躯体,手里拿着秤杆,揭开乌黑的帷幕。
尼玛哈茜端坐在榻上,一旁站着媒婆,还有几个干净的小孩,挨个望去,手里捧着的是新鲜的花生,大枣,栗子……
墨子矜清醒命令他们:“你们可以出去了。”
各地婚俗虽说是不同的,可这媒婆倒是一个模子刻出的,挥着兰花指,八婆道:“哎呦,新郎官急什么,撒炕的礼节怎么能少了!”
撒炕?孤陋寡闻的他还是懂得,无非是让旁边的孩子抓一把大枣和栗子撒炕上,寓意着早生贵子,而撒花生呢,则是寓意着生男又生女。
不过是逢场作戏,他可没当回事,只想快点拿了解药离开,方才在酒里偷偷下了药,此时外面的人全都醉的不省人事。
遂,伸手将婚童手里一盆又一盆的干果填进火炕,动作干净利落,无需多言,冷冷睨了妇女一眼:“可以出去了。”
妇女却还舍不得出去,伸长手,笑呵呵:“新郎官,这个……”
“……”墨子矜居然能秒懂,掏了红包给她,才将她打发走。
几个小孩看媒婆都有钱了,他们却没有,实在不公平,齐齐伸出手向他讨钱讨吉利:“阿古,我们也要!”
“你们!”墨子矜气得险些吐出一口压在胸口的血,大人不学好小人有样学样,挥手便要简单粗暴赶他们出去。
可一对上他们泪汪汪的眼,他实在于心不忍,抬起的手收回来,挨个发了一锭金子,低叹一声:“可以走了吧。”
孩子们笑盈盈鞠躬感谢:“谢阿古,祝阿古洞房愉快!”
墨子矜一只爪扶汗额,一只柔软的爪子挥别他们。
打发了闲杂人等,墨子矜举起秤杆,掀去遮住尼玛哈茜的红盖头,她笑,脸颊的红晕是幸福的,幸福的让人昏厥,打扮起来的容貌亮眼,与初次见面时判若两人。
连他看了都忍不住心有所动,确实她是个好女孩,像是路边美丽的花,他是过路人无意间一瞥,惊鸿于她的美。只是一闪而过的,看看便能满足,没有想采下一朵的私心。
“喏,给你。”茜儿含羞递给墨子矜解药。
他接过,慢慢看着她,惊于她的天真善良,竟想都没想便将解药送给他。
直到最后一刻,他没有隐瞒,而是对她坦白了:“尼玛哈,我要走了。”
声音很低,低的蚂蚁说话那般,一字一句却极是清晰的响进茜儿的耳畔,她的笑刹那凝在了嘴角,抬起深深的目光看他,平平的眉心蹙起难过。大抵是无法面对与接受,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夫君却对她说要走的话,她断然高兴不起来。
“给我个理由。”茜儿平静坐在榻上,没有像一般的女人那样揪着男人大哭大闹,死缠烂打。便是死了她都还在执着理由,只要一个理由,她便能死心,不抱有幻想。
“她还在等我回去。”墨子矜握紧解药瓶,不想伤她的心,尽量委婉。
霍地,茜儿站起来,牵住他的手,深切问:“孟华阿古,你能带我一起走吗?”
她真的好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墨子矜盯着她,那双水蓝的眸径直射入他的眼,刺穿他的心与肠,隐隐有种莫名的力量,震撼他的心。
深思熟虑一番,道:“可以,不过你要到答应听我的话。”
他可不想带一个麻烦回京城,尽给她收拾烂摊子。
“嗯。”茜儿激动点点头,为了去外面的世界瞧瞧,她甘愿抛弃公主的身份,甘愿抛弃父母,抛弃家乡的一草一木。
深更半夜,墨子矜带着新娘蹑手蹑脚出了营帐,找到马儿,迅速推她上马车,蹬上马鞍,挥动缰绳:“驾!”
迎着凉如水的月光两匹马儿卖力跑了起来,踏上返回大宋的路,马不停蹄越过了莺歌岭,一路顺畅无阻。
等完颜晟发觉事情不对劲时,派人加追,他们早已经到达方圆十里外,亦追不回来。是气愤又是无奈,才知酒窖里下了昏睡药,他们都中了那宋贼人的老谋奸计。知人知面不知心,竟还将金国公主掳了去。
完颜晟心痛不已,暴拳砸断了木案,发下毒誓金国与宋国势不两立!
两人乘着快车,因着走得过快,竟忘了带银子,半月里依靠化食,捕猎野生擒,才勉强活着撑到京城。
显贵的马车穿过车水马龙的青石长街,到处是新鲜面孔,茜儿兴奋从窗内探出头,好奇看着周围的新鲜事物,热情朝着陌生的路人微笑打招呼。
墨子矜浅笑,回头看了她一眼。
跃起的马蹄停下,一成不变的驸马府,朱红的大门开着,墨子矜示意门卫,守门的侍卫仔细端详些许眼熟的来人,不敢确定眼前人是否是他们的爷。只因他们平时见到的爷是个白白净净的美男子,俊美如温玉的脸庞犹施看粉黛,怎的此刻眼前的人肤色是小麦色的,不大像。
墨子矜见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困惑的熊样,低低道了声:“怎么,几日不见,便不认识本爵了!”
听声音亲切,才确定是驸马爷回来了,立马快跑进里面通报。
侍卫跪地禀报:“帝姬,帝姬,驸马爷回来了!”
消失了一足月,还以为他死在了荒郊野外,甭提婢女佳丽有多开心了,一听到那变态的男人回来,佳丽的烧饼脸犹如吃了什么不可言喻的东西,黑不黑,白不白的,难看死了。
几乎是一刹地赵嬛嬛抬起酸涩混沌的眼睛,丢下针线活,快步出去迎君归来,曳地的整洁下衣沾了长廊的土灰。
主子的步伐快得婢女在后跟不上。
赵嬛嬛出门来,无法平静的心房澎湃似海,对他日日夜夜的思念喷涌而出。跨出门槛的脚步收了回来,眼前一幕让她的心碎成片,墨子矜小心翼翼牵着一名长相绮丽的红衣女子下了马车。
简言命了得力侍从:“小戎,我还有事,茜儿姑娘务必安排妥当。”
朝气蓬勃的小戎满面高兴,惟命是从:“是,驸马爷!”
墨子矜牵出温顺有劲的骢马骑上,一刻耽误不得,火速赶往皇宫。
茜儿微笑目送阿古离开,知阿古是去找那名女子了,真心冀望阿古与那女子终成眷属。
赵嬛嬛气得攥紧手心,余角是盈泪,她是他的妻子,这么一个大活人铮铮站在他面前,他居然视若无睹。
尽职尽责的小戎为尼玛哈带路:“茜姑娘,这边请。”
茜儿没来大宋前,阿古给她补了些日常所需的习俗与文化,譬如得到别人的帮助时要礼貌道一声谢,这让她感觉好奇怪,在金国从不这样气气,这反倒会让人觉得好不礼貌的。
但既然是入了乡便要随了俗,茜儿礼貌说了声:“谢谢你小戎。”
“跟小的气什么。”有美女道谢,小戎不由得热了脸庞,随意挠了挠后脑勺。
两人走进朱红的大门,伸手却是猝不及防的一挡:“站住!”
赵嬛嬛雪亮的双眼浮上愤怒的恨意,凶神恶煞瞪着茜儿,茜儿吓得往后退一步。
她那么爱他,放纵他往府里带男人玩男人,带几十个几百个她都不管。可他非但不知收敛,居然还敢往府里带起了女人,而且还是另类的女人,真是越发的无法无天,简直不把她这个帝姬放眼里!
驸马命不可违,小戎怯怯道:“帝姬……”
只吐了两字,一巴掌刮来,吼声灌破耳道:“滚,这里没说话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