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又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水,冷意是一天比一天明显。
下雨前顾玄风已经搬过去了郊外的远世斋住着了,只带上了陈兴、齐婶和霜月。又让陈兴在外面买了两个丫鬟,带上原有在山斋守着的方岱,总共就是八人。
买来的其中的一个叫雀儿的丫鬟负责照看霜月。
霜月自从被杖责后已经是掉了半条命,而后又开始发起了高热,浑身烫得厉害,神志不清,不能言语。
雀儿胆子不算小,可看到这样,以为是人要死了,慌忙前去找他家主子。
顾玄风这些天因为霜月的事早已经心情郁结,这两天气是消了些,可咳疾越发厉害,对什么事都提不上劲,心烦意乱。
听雀儿来禀,冷声道:“死了便死了,你来找我,我还能医她不成?”
还扬言以后她是死是活,别来烦他,雀儿“哦”的一声就怯生生地退下去了。
陈兴看不过去,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劝道:“若真死了,公子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顾玄风惯常嘴硬,“正好!”
陈兴知晓他主子的想法,也故意激他,“是啊!死了更好!死了也清静了!死了你就再也找不着这么像清漓姑娘的一个人了!”
顾玄风闻言从靠背椅上一下惊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兴。
一旁的方岱反应了过来,“清漓姑娘?可是公子老早让我们去寻的那女子?”
陈兴表情夸张的点点头,“正是咧!”
顾玄风对陈兴的话表示意外,知道他是已经知晓,而后表情也渐渐恢复如常了。
“公子!你对霜月说你杀了那洪光,不管她喜不喜欢他,人家接受不了都很正常。那玉镯和金簪是你们给她的,给她的就是她的,她要怎么处置是她的事,那个玉环我到现在也不相信是霜月偷的,还有潜入府邸的贼人如果不是她呢?那公子不就是冤枉了人,她一个人在府里孤苦伶仃,现如今这样也是怪可怜的!”
顾玄风讥讽道:“你倒是在世活菩萨呢!”
嘴上说归说,顾玄风而后还是遣陈兴将东大街的何郎中请来了。
何郎中看了开了药,还开了涂抹消肿的药,顾玄风还声称绝不能留疤。
如此这样,霜月后来几天才慢慢好起来。
可人还不能下床行走,凡事都要靠着雀儿。
霜月从来没被人这样伺候过,不自在而又无奈。
那个叫雀儿的起先还对霜月好生伺候,而后见主子对霜月基本不闻不问,误会霜月是因为勾引她家主子被府里打了赶出来的,渐渐没那么尽心地伺候。
她跟雀儿说话,雀儿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雀儿的态度她看在眼里。
她提议想要见齐婶,雀儿更不答应。
“那个厨娘,她前几日总来找你,然后被公子知道了,不准这个山斋中除了我的任何人和你说话。也不许你出这山斋。”
霜月听罢一颗心沉下去,这是要将她困在这儿啊!
她神情落寞地看了看这如今身处的这件屋子。
屋中比起松风斋要简陋得多,一张床,一张卧榻。
墙上挂着一副上水挂画。
墙角还当有一桌两椅,虽是简陋,家具摆件等都算雅致。
霜月躺着的卧榻边正对着一张回纹窗柩,她一直想打开窗看看外面的光景,可是雀儿总是以打开会着凉拒绝她。
她不能下床,雀儿除了送饭食和汤药过来,也不常在屋里待着,待着也不会和她说话,她整日被困在床榻上,也无人说话,心情逐渐郁闷。
她有时绝望地想,当初自己要是真的被杖毙也是好的,总好过她如今像个废人一般趴在塌上不能动弹。
她原本以为她一双腿是断了,废了。
她有时候会问雀儿,她的腿什么时候能下床。
雀儿突然望向她说“你哪天要真好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雀儿个子不大,年龄也不大,说话声音干脆。
霜月疑惑地问,“为何?”
雀儿难得说道:“头几天你发热时,那个郎中过来给你看,说要开点帮助你腿恢复的伤药,主子让人不用开,还说你下不来床是最好!”
霜月相信这是顾玄风能说出的话,此前他就想让她残废了,再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心里发凉。
腿伤不能痊愈还是次要的,最让她心烦的是她没办法赎身出府。
没有银子她没有任何办法!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不下床的时候就趴在床上,和目养神,抑或着是睁眼发呆。
有一日,她无意中看到顾玄风赠她的那方砚台就这样随意摆在桌上,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了什么。
他说过砚台乃是藏品,能值百两有余,倘若她再卖了这砚台,不又能换笔不小的银子,他拿走了她那么多银子,她这样做也不过分。
可如今这样,该如何出去呢?她想到了齐婶。
只有齐婶愿意帮她!
她只有快些恢复才能见到齐婶。
后来的几天,霜月发现她已经逐渐可以起身,欣喜不已。
她缓慢地下地,可事实没有她想象得如此顺利,她能走,可是腿上的伤走起来依旧疼。
她想要早些恢复,便时常偷偷地在雀儿睡着的时候在屋中走。
头几天扶着东西走,有天没站稳腿一软摔倒在地吵醒了雀儿。
雀儿责怪她,“你怎么自己起了身?”
霜月谎称是自己要如厕。
而后,霜月都十分小心,都是在雀儿睡得沉时才下地走。
就这样,还没到一个月的时候,她已经能独立走动。
她向雀儿隐瞒了自己已经恢复好了,每每下床还像平时一样,需要她人搀着。
大半个月时,雀儿扶着她第一次走出院中,她也终于看到了这山斋外的光景。
也看到了她住的那间屋子外面的光景。
山斋的中央是一颗粗壮的槐树,树下有一方石桌,靠西边的灶房边还有一口水井。
她住的那间屋子的窗外原来有一株海棠。
她要去那株海棠树下,雀儿满脸不愿意。
“你就在这儿看看就好了!”
“你就劳烦扶我过去吧!”她话中甚至带着几分恳求。
雀儿无法也只得扶她去了。
她站在那海棠树下,想着若是来年二月,这满树海棠初放,该是怎样的美景,想到这儿,她扬起嘴角,有了一丝期待。
她站了一会,雀儿已经不乐意了,扶着她要走。
“再看一会儿就走罢!”
片刻后,就在她抬起脚步,准备回屋之时,她见到了顾玄风,这也是这半月来她第一次见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