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竹闻言,朝已关合上的窗棂方向看了眼。

    担忧道:“姑娘,外头又飘起了雪,也不知道信鸽能不能平安把信出去。”

    前日便到了离兴庆府只有五日左右的路程了。

    上京到兴庆府, 从秋意渐浓走到了白雪纷纷,兴庆府本就是大邺最远的边城,过了九月便开始下雪。

    越往兴庆府走,越不好走,大雪封山,连马匹都寸步难行。

    如今已到十月,数日的大雪更是把通入兴庆府唯一的官道全部淹没,顾将军再有雪地行军的经验,此时也没有办法了,被困巴县官驿等着雪停, 再重新起程。

    卫姮道:“需要找三爷另寻一只信鸽才成。”

    送信过的信鸽能穿过大雪寒风,飞到巴县官驿已实属不易,再让它飞回去送信不太可能。

    碧竹闻言,三步并一步走到一堵墙边,身子微倾,耳朵贴在墙上,试图隔着墙听一听住在隔壁的王爷可有醒来。

    时辰尚早,‘体弱多病’的王爷昨儿又是高热,又是无力的,不知道睡了一晚后身子可以好些。

    卫姮见此,不禁笑起来。

    碧竹虽有身手,但隔墙听声还是不可能。

    倒是三爷、 血七能做到。

    心里念头刚起,有人敲起了她所住的房门。

    “卫姑娘……”

    是血七的声音。

    碧竹“咻”一下远离墙体,小脸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会吧!

    她贴着墙偷听,也能被七护卫发现?

    卫姮笑着轻地点了点碧竹的额头,“不至于。去开门吧,请七护卫进来。 ”

    自己则走到搭着衣裳的木架上,取下一件全是皮毛制成的披风。

    巴县太冷了,一般的棉衣根本不御寒,必须有披上皮毛制成的大披风,身上方暖和些。

    碧竹已将门打开。

    一股子裹着凛冽雪意的寒风扑面而来,冷到碧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也吹到屋里温度直降。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外头竟又下起了大雪。

    血七站在门外,将一个小竹笼递给碧竹,“飞鸽。 ”

    简明扼要到仅两字。

    碧竹还很惊讶, “七护卫,你怎么知道我家姑娘要飞鸽?”

    系好披风走过来的卫姮:“……”

    这傻丫头哟,脑子又开始迷糊了。

    血七看了眼歇在木桌上,吃着粟谷的飞鸽,“声音。”

    发出疑问的碧竹明白了。

    是信鸽的声音让住在隔壁的王爷、七护卫听到, 这才送了另一只信鸽过来。

    卫姮走到门口,示意碧竹把送来的信鸽放到屋里,再问起血七,“缺的药可都找到了?”

    是给凌王药浴解毒的药。

    路上因有几名士卒误食毒果,凌王解毒的药浴方里有两味药正好可以给士卒解毒,凌王便将此药给了士卒解毒。

    今日又到需要给凌王药浴的日子,虽备下的药今日是不缺,但卫姮担心万一大雪封山,药便短缺了。

    趁这会儿尚在有人烟的巴县, 赶紧将短缺的药找齐。

    血七道:“昨儿寻回两味,还差一味。 ”

    问题应该不大。

    “那就好。”

    卫姮微微颔首,心下松了口气。

    两日前因大雪被困巴县,眼前这雪……

    卫姮的视线越过血七的肩膀,往外头看去。

    雪又大了。

    今天只怕又得留下来。

    待积雪越来越厚,受困只会更长。

    顾将军昨儿便说过,风雪太大,被困几十天之久都有可能。

    三爷如今是二十日一次的解毒,万一真要在巴县困居长达几十天之久, 药材短缺会给影响三爷的医治。

    万幸,能找齐。

    抬脚迈过门槛,卫姮边走边问,“三爷可有醒了?昨儿夜里睡得可好?”

    尽管知道夏元宸是凌王,但卫姮还是习惯唤他“三爷”。

    不知为何,总觉“王爷”过于疏离。

    还是三爷更有熟悉感,相处时也更为轻松,不因他的身份而畏惧她。

    夏元宸的房间与卫姮的房间仅一墙之隔,她这边问话,房间里的夏元宸已经听到了

    压住嗓子眼里的咳意,俊颜尚有苍白病色的夏元宸薄唇微地弯起,扬声,“外头冷,走快些,进屋再问。”

    他这身子如今是真不中用。

    昨儿不过是同顾将军在巴县周边暗访一圈,哪知晓到了傍晚开始忽冷忽热,还是兰哥儿心细,见他精神不济,便悄悄为他把脉,才知道自己又受寒了。

    从上京到巴县,他已经病了三次。

    诚如宴表弟所说,奇毒掉刁钻,便是将毒解了也伤了根本,怎么养也难养回到以前。

    下毒者有意选此毒,考虑很周全——要不了自己的命, 毁了他的根骨也是好的。

    门推开, 冷风灌入,夏元宸不禁抬手掩面,以免吸了寒风惹出咳嗽,又让卫姮担心了。

    不仅有担心,还会面色沉冷凶他不好好照顾自己。

    凶他的卫姮,还是让他有些怵意。

    门很快关紧,卫姮依规矩行礼。

    夏元宸倒是想免她这些繁文缛节,数次提醒后,卫姮依旧如此,他也就依着她了。

    行了礼,卫姮方细细观察眼前睡了一夜,病色稍缓的三爷,一直绷紧的娇颜有了浅浅的微笑。

    “看来昨夜里三爷没有彻夜处理公务了。 ”

    夏元宸见了她笑,暗里微微蜷紧的手指悄然松开,笑道:“谨记医嘱,不敢有违。”

    不敢不听。

    是否晚睡,是否一夜未睡,是否早睡,经她手指把脉,无所遁形。

    为了不让她担心,也为了自己能否与她走一起,身子还是得养好,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意了。

    卫姮已经在为夏元宸把脉了。

    嗯,恢复不错。

    虽还有些寒气, 吃上几天药便好。

    “今日三爷还需药浴,外头风雪大,还需三爷继续谨听医嘱,今日不可出门受寒,好好在屋子里歇养。三爷,一日不出门,三爷可能做到?”

    夏元宸:“……”

    俊颜已露出难色。

    有些难。

    今日他还需要与顾将军进山。

    “不成吗?”

    卫姮黛眉轻轻蹙起少许,“是必须出去吗?”

    “嗯。”

    夏元宸颔首,“吃过早食后需同顾将军进山勘查,天黑方能回驿站。”

    也就是说药浴也得在晚上了。

    ‘勘查’两字,夏元宸说得极轻,看向卫姮的眼神有了深深的抱歉意,“卫姮,事关重大,今日无法谨记医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