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昏半醒的夏元宸没有回答给他上药的公孙宴。

    只是,上好药的双手慢慢拢紧了些。

    倒是守在外面的血七,微地抱紧了手中长剑,那张板正如铁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冷凝。

    暗里护送卫姮回去的血六,脚步轻快走过来。

    清秀的脸上扬着笑,小声问血七,“王爷可还好?”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朝中卫大人今日送到王府的请帖,二十六勇毅侯府大宴,欲请王爷……”

    说着抬手推门。

    厢房内,

    长剑拦在他眼前,血七:“站好。”

    “?”

    血六收起脸上的笑,“发生何事?”

    王爷解毒后,血七在外,他在内,两人里应外合保护王爷。

    突然拦他,应是发生了旁的事。

    血七:“宴二爷,有意,求娶卫二。”

    血六蓦然捏紧手里的请帖。

    过了好一会儿,厢房里传出夏元宸低哑的声音,“回了卫宗源,本王不与朝中臣子有来往。”

    这是彻底断绝卫宗源再邀他的念头。

    血六欠身,“是,王爷。”

    很快,卫宗源便知晓,对谢氏道:“中宫嫡子,小心谨慎成这般,唉。”

    却不能说圣上什么。

    谢氏睇了眼在家胆大包天的夫君一眼,冷声,“夫君想死,切莫连累我,我还想多活几年。”

    卫宗源咳了声,一本正经道:“夫人说得是,我也还想多活几年。”

    望了眼外头的天眼,甚早。

    遂对谢氏道:“还得有劳夫人打发心腹婆子去侯门,替我捎信一封。”

    得告诉姮姐儿,凌王拒帖。

    ……

    那厢,卫姮已回了夏蝉声声的青梧院。

    进了西次间,卫姮连吃两盏冰饮子,也未能把心中怒火压下。

    眉眼里的狠戾都让初春、碧竹心生害怕。

    初春眼眸隐晦看了碧竹一眼。

    是在问碧竹到底发生何事。

    忧心忡忡的碧竹轻地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自上了车驾后,不言不语,周遭气息冷凝到她半个字眼儿都不敢问。

    “让桃红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卫姮冰冷开口。

    初春道:“姑娘,桃红这会子还在闲野庐。大老爷打发了吴管家过来,说想吃桃红做的香薷饮,桃红便随吴管家去了。”

    “这会子去了已有三炷香时辰。”

    去了这么久?

    卫姮微微虚眼。

    想了下,招了果儿进屋。

    卫姮道: “果儿,你等会子家去,托你娘帮我跑一趟桂花巷,打听皋月十九那日一桩妇人泼黄的事儿。”

    “须得告诉你娘,须得在二十六日大宴前打听清楚,愈快愈好。”

    也不多说。

    果儿年小,别污了她耳。

    又让初春包了几包果子、蜜饯、茶叶,与人方便可以用上的上好布头,并五贯铜、十两碎银。

    果儿得了吩咐,很快提了包袱家去。

    没会儿,戴着面纱,满脸春风的桃红回了青梧院。

    婆子赶紧告诉她,二姑娘找她,桃红连忙进了西次间。

    见了二姑娘,桃红悄悄窥了一眼,心里暗道了声不好,二姑娘这一脸的不爽,许是受气了。

    径直跪下,“姑娘,奴婢回来晚了,请姑娘责罚。”

    卫姮见她如临大敌,谨慎入微的模样,放缓了下脸色,道:“起来回话吧。你是去照顾大老爷,怎会罚你。”

    又问她怎么戴着面纱儿。

    起身的桃红悄然松口气,把适才自己与大老爷说了些什么话儿,一一告诉卫姮。

    “……奴婢晒了自己脸儿,大老爷见了后很是心疼,亲自取了药给奴婢抹上,还说奴婢脸宠好看,又白又嫩,留了疤可就不好了。”

    “还说奴婢是个有福的,要让奴婢好生照顾自己。后头又问了奴婢如何伤了脸儿,奴婢就说……就说……”

    说到这儿,桃红轻地咬了咬下唇,取下面纱,“奴婢便说,二姑娘重规矩,奴婢坏了规矩,碧竹姐姐罚奴婢跪在日头下。”

    初春这才明白,为何桃红在碧竹随姑娘出去后,她一声不吭跪在院子中央。

    感情儿早早为自个铺路。

    碧竹瞪眼,“我可没这般狠心。”

    桃红委膝道歉,“对不住,碧竹姐姐,我今日跪在院里头,其实是让胭脂心头发急。哪知,大老爷又正好唤我……”

    又对卫姮道:“奴婢就想着,总得让大老爷知道,奴婢与青梧院离心才成,干脆一事两用了。”

    卫姮是愈发欣赏桃红了。

    手段、心智都是一等一的了得。

    “胭脂呢,可是急了?”卫姮问。

    桃红笑起来,又想到二姑娘心情不好,赶紧收了笑脸。

    卫姮见着,失笑道:“你不必这般小心翼翼,我心情不好,不至于迁怒于人。”

    桃红重新扬了笑,“胭脂那小贱蹄子见奴婢跪着,心里更急了。跑来问奴婢为何罚跪,奴婢便说姑娘看奴婢不顺眼……”

    “小贱蹄子当时就变了脸,趁奴婢还跪着又溜了出去。奴婢出了闲野庐后,便去了荷院……”

    声音压紧,压轻,“……奴婢在假山那头,看到胭脂趴在大爷身上,央求大爷给她名分呢。”

    卫文濯十五日田假早已休完,本应该十二日便得回书院。

    搭上老昌王后,他向书院告了假,一心一意陪着老昌王。

    更是投其所好,让老昌王喜上他的“又雅又俗”的法子,日子一晃,今日都二十有一了。

    再过几日便是二十六日的侯府大宴。

    前世,大老爷、卢氏生怕嫡子在学业上有所松懈,是绝不允许告假。

    如今搭上了老昌王,夫妇俩也是盼着嫡子能在老昌王身边搏个前程,便默许了嫡子的告假。

    卫姮嘴角微微勾起少许,对桃红道:“……没名没分跟着终究不妥,有名有分,再有了孩子,总会有好日子。”

    桃红娇笑,“可不是,有了名分,哪怕是个姨娘也是有人伺候的。不过,胭脂那小贱人想有个名分,只怕难啊。”

    卫姮扬眉,“大爷没有应她?”

    桃红轻蔑,“大爷就是玩玩儿,怎会给她名分。与她说,这般偷偷私会别有一番滋味,有了名分,便少了趣儿。”

    卫姮轻笑。

    她就知卫文濯只是玩玩胭脂。

    “……桃红,你与初春唱出戏罢。好让胭脂知晓,富贵自来都是险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