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走后,初春打发了果儿到外头守着,若三丈远有人靠近,轻咳声提个醒儿。

    果儿笑眯眯道:“初春姐姐放心,果儿晓得啦。”

    小丫鬟是个聪明伶俐的,年纪小,嘴又甜,更难得还有份识人眼色的本事,青梧院的下人都与她相处得不错。

    便是大厨房、杂役房,她都是能说上话。

    初春见此,抿着嘴儿笑了下,又回屋给果儿拿了杌子、一把蒲扇,一碟果子,让她坐在外头边吃,边纳凉。

    青梧院里夜虫声声, 果儿坐在杌子上,摇着儿,吃着果子,时不时抬头仰望皎皎明月,迢迢星河,很是惬意。

    卫姮换了件单薄的中衣,坐在靠窗的榻上,旁边是碧竹给她打扇。

    等初春进来,卫姮笑道:“忙了一天,歇会儿吧。”

    今逢喜事,大房灰头丧气,青梧院上下喜气洋洋,留在院里的碧竹、初春却是半点都不敢松懈。

    拘着院里的下人们,不许他们打着姑娘们的旗号在府里猖狂,坏了规矩。

    这也是为什么卫姮没有带她们出去的原因之一。

    初春坐在绣凳上,说起了胭脂的事儿,“奴婢这些时日暗里瞧着胭脂,不是个愚钝的,颇有心思。人又是外头进来,奴婢担心桃红反着了胭脂的算计。”

    “适才,奴婢听姑娘您的意思,是让桃红一人去办妥此事,奴婢想着,稳妥起见,不如奴婢在暗里助。”

    “姑娘,您觉着可好?”

    打着扇的碧竹闻言,若有所思,道:“姑娘,奴婢觉着吧,把胭脂和大爷的事捅出来,并不难。”

    嗯?

    卫姮颇有些意外,眉梢轻地一挑,笑着问她,“那,是难在何处呢?”

    这丫头,若不成比前世早开窍,早长心眼子了?

    前世的碧竹是她嫁入宁远侯府后,见她吃了亏,初春又被苏妈妈搓磨,是碧竹挺身而出,替她挡了风,遮了雨。

    将她心直口快的性子,硬生生磨出一颗九曲玲珑心。

    碧竹放慢打扇,一面细细思索,一面慢慢说着,“难就难在,如何既让大夫人丢了颜面,又让人知晓胭脂是什么货色,还需让大夫人不得不认了,胭脂以后是大爷房中人。”

    “三者不可缺一,尤其是最后一环,必须得让大夫人认了胭脂是大爷房里的人才成。”

    “以胭脂那妖妖娆娆的模样,以后,说不定还能搅到大爷院里好不热闹呢,日日缠着大爷,连读书都误了。”

    得这般,才叫有趣!

    办一件事儿不能仅看眼皮子底下,还有看长长久久的,那才叫办事儿。

    碧竹说完,暖阁里是好一阵安静。

    初春更是好似不认识碧竹般,一脸的不可置信。

    天菩萨。

    这是她认识的碧竹么?

    愣头愣脑,骂人都不会的碧竹么?

    最喜欢直来直往的她,几时也会弯弯绕绕了?

    更甚,连日后的事儿她都想到了。

    卫姮倒也没有初春这般震惊。

    到底前世是见过碧竹后来的厉害。

    “……姑娘……您……您这般看着奴婢做甚?是奴婢……说错话了?”

    碧竹反倒先不自在了。

    小脸一下子拘谨了许多,连手心都微微冒了热汗。

    姑娘该不会怪她,说了大爷读书不好的坏话吧。

    卫姮低低笑起来,“你没有说错话,说得极好。”

    是把她心里头想要见到的结果,全说中了。

    “真的啊。”

    碧竹一扫忐忑,开心笑弯眼,“奴婢也是跟着姑娘学的,做人做事,须得走一步,看三步。”

    “姑娘还说过,青梧院是在大房的掌控下如履薄冰,切不可让大房有机乘,抓了能让大房在到处造谣生事的把柄去。”

    她啊,都记在心里呢。

    哪怕如今姑娘一点一点夺回被大房欺压下去的身份、地位,可只要大夫人一日掌家,姑娘就得一日小心、谨慎。

    以后啊,她还要跟着姑娘好生学,绝不丢姑娘的颜面!

    得了卫姮认可的碧竹,干劲更足了。

    初春瞧着,眼里有了深深地笑。

    以往她担心碧竹横冲直撞,易着了大夫人的道儿,少不了每次碧竹在说话、办事时,自个都要留心着,盯紧她。

    往后她便放心了。

    她们三人当中最小的小姐妹,终于长大了,会替姑娘把事儿办周全了。

    卫姮也笑着回了初春心里的担忧,“桃红办事自有她的谋划,我只需把机会送到她手里,余下的便交予她了。”

    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呢?

    自然是本月二十六的大宴。

    卢氏不是喜爱抓奸吗?

    那就,让她抓一回嫡子与丫鬟厮混的奸情吧。

    初春见姑娘早有主意,也就放心了。

    外头坐着的果儿听着暖阁里的低低浅语,虽听不清说了什么,但她知晓,姑娘对她是看重的。

    不然,哪会把守门防人偷听的事儿,交与她呢。

    娘说得没错,她们姑娘啊是顶顶儿好的,只要自个忠心耿耿,姑娘是不会亏待了她去。

    ……

    回了耳房,也没有点灯的桃红隐约听到暖阁里的笑声,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羡慕的。

    她再怎么把事儿办好,也是成不了姑娘的心腹。

    更不可能如碧竹、初春她们,能坐在姑娘房里,与姑娘有说有笑。

    叶子门推开,胭脂蹑手蹑脚走进屋里。

    她见耳房里没有掌灯,漆黑一片,还以为桃红睡了,把门悄悄关上,一转身,便见炕上坐着一道黑影,一动不动的跟鬼似的,吓到胭脂心头狠狠一惊,身子都弹了下。

    “胭脂,你去哪了?”

    桃红冷着声质问。

    黑影开了口,胭脂吓到发抖的神魂才慢慢静下来。

    心有余悸的她摸着黑,走到炕边,赔笑道:“屋里太热,我去荷院池边寻了个僻静处,纳了会子凉。”

    “还同荷院的粗使婆子说了会话儿。”

    大爷可真真是个偷情的老手,连婆子都安排好,提防有人问她去了哪儿,无人做证。

    刚凑到桃红身边,便听桃红很是嫌弃的道:“你身上怎么有股子膻腥味儿?落水了?”

    可把胭脂吓到了!

    膻腥味儿?

    连忙抬袖嗅闻。

    闻到右袖时,脸色一变。

    还真有!

    天菩萨!

    大爷在假山后面要了她二回,定是头一回心急了些,袖上沾了大爷的子孙白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