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恒戴着银边眼镜盯着电脑屏幕，十指在键盘上翻飞，趁自己还记得，将所有东西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
回去之后少不了检讨，趁这段时间把检讨顺便也写了，再给吴桐声那一份列个大纲。
这次能被凶手得手完全是因为他们疏忽，下意识觉得一颗糖不会有问题。
结果就是被现实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写着写着，蒋恒的思绪下意识飞到柳青岚身上。
从这个年轻人出现之后，案件发生的频率直线增长，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以前那个老咸鱼的生活状态了。
忙碌是一剂良药，蒋恒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蒋轩了。
他随手在旁边的纸上画下一副简笔画。
蒋轩最喜欢蒋恒用这种方法哄他。
思绪下意识飞回那个晴天，在触及天空时被蒋恒生生截断。
回忆过去并不会带来新的突破，只会让他无心工作。
他不是没想过一步步去找蒋轩，但想到对方可能将其卖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他顿觉希望渺茫。
这不同于普通的拐卖，而是带有报复性质的拐卖。
蒋轩在华国？还是在弥安？甚至在大洋彼岸？
他一概不知。
蒋恒不否认自己是个懦夫，他也怕自己穷尽一生心血最后只能找回一抔黄土，连完整的骨头都没办法带回故土。
所以在面对多方的劝解时，他只自行寻找了一个月，就因为一起案子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他只能暗暗祈祷蒋轩活着，哪怕是恨他也没关系。
桌上的纸张被他扔进倒数第二个抽屉里，里面大大小小的纸张已经铺满了大半个抽屉。
蒋恒垂眸看了一会儿，伸手将那一大摞纸拿了出来，一点点摞整齐，再郑重地放回去。
“蒋爸。”唐曌的声音像幼猫一样，“老唐来了。”
听起来她心里的那些怨气还没发出去。
“来了。”蒋恒合上抽屉起身出门。
唐旭嫌弃地看着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吴桐声，抬眼看了眼还没换衣服的蒋恒，鼻子已经闻见了那浓郁的汗臭味，“什么情况？出去泡个温泉钓个鱼还能遇见命案？”
“进来说。”
“你先洗澡，我不着急。”
蒋恒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转身回去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他们咋了？”唐曌好奇地扯了扯唐旭的袖子，“你们以前连轴转好几天也没有这么颓废的时候吧？”
唐旭没好气儿地睨了她一眼，“小孩儿少打听大人的事。”
“我成年了！”
“大学毕业才算长大。”
“随便你们，我又不是不知道人性有多黑暗。”唐曌郁闷地噘着嘴回到沙发，一屁股坐在吴桐声脑袋旁边。
唐旭环顾四周没看见垃圾袋和外卖盒，于是撸起袖子进了厨房。
这四个没一个让人省心，连饭都不知道吃。
抓了几把小米熬了一锅小米粥，又洗了几根青菜倒上拌菜汁做了个凉拌菜，最后把刚化开的鸡胸焯水撕开再加料，一道香喷喷的手撕鸡就水灵灵地出现在了桌子上。
唐曌脑袋不想动，但鼻子牵着身体走，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朝桌上的手撕鸡下了手。
然而她的手只伸到半空就被唐旭挡了回来，刚瘪嘴想抱怨面前就多了一碗辣椒加倍的鸡肉，还有超级加倍的青菜。
“不准剩。”唐旭把厨房收拾干净，正好卡在蒋恒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完成全部工作。
蒋恒没吹头发，一边擦一边往外走，“真香。”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下厨。”
他走到柜子前面拿了两个碗，跟唐曌一样拨出来单独吃，“他们俩还不知道得睡到几点，一会儿吃完了把这两盘菜先放冰箱里。”
唐旭没意见，“他们吃了多少？”
“不清楚。”蒋恒摇头，“反正是一个自己贪嘴，另一个被凶手下了三次药。”
“活该。”唐旭原本就看吴桐声不顺眼，这下子更是要想办法锻炼他，“我得给这小子上几课。天天这么吊儿郎当，还能干出这么弱智的操作，再不进步明年他就得下派出所锻炼。”
“也不能这么说，他还是有优点。”
唐旭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就知道护着他，你不明白惯子如杀子吗？”
“明白，明白。”蒋恒心虚地低下头喝粥，“这也怪我不小心，没发现包装动过。吃一堑长一智，经过这一次，他以后肯定会多加小心。”
“希望如此。下周要配合禁毒那边拍一个宣传片，你看是你去还是让他去？”
蒋恒抬起眼皮，“什么样的宣传片？”
“没仔细问，听说用的人挺多，也就咱们方便露面。”唐旭摸着下巴，“好像有个被人下药的情境，回头我申请一下让这小子演。正好本色出演，把他死死地钉在耻辱柱上！”
“我没意见。”
“那就这么说定了。”
蒋恒在心里为吴桐声点了根蜡，总得让唐旭出口气......
唐曌在旁边安静地咀嚼蔬菜，像一只入定的羊驼。尽可能削减自己的存在感，多听一会儿他们的聊天。
“胡爱兰已经招认了，现在那边在准备带她去指认杀害穆英的现场。你去不去？”
“算了。”蒋恒看了眼窗外，“还有一大堆事呢，我凑什么热闹。”
唐旭点了点头，“她那个女儿怎么处理？”
“在小徐那先住两天，等证件办全了再说。”蒋恒在碗里搅出一个漩涡，“她精神状态不太好，可能得接受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那一番激烈的言论不止击垮了胡爱兰，也摧毁了胡沁沁。
世界上唯一一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残忍地杀死了另外两个对她好到胜过血缘的“亲人”。
“给她点时间。”蒋恒眼中充满怜悯，“这孩子太可怜了。”
唐旭随口应了声，“你回头叮嘱一下小于往那边多跑两趟，实在不行就还是把人送医院，有拘束带和镇静剂总不至于闹出人命。”
“嗯。”
唐曌左看看右看看，可算等到他们的谈话到了尾声。换上一张笑脸，朝唐旭撒娇道：“老唐，我下周三想去漫展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