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隋军在河北大败高句丽的消息传回江都,齐国公府便如同过年一般,已经身怀六甲的丹阳公主杨翎腆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亲自指挥着府里的下人,将府邸里里外外都装扮得焕然一新。
因为她知道,高句丽人被击败了,意味着河北的战事已经结束,她的夫君很快便可以回到江都跟她团聚了。
因此,她自然要好好收拾收拾齐国公府,以迎接夫君的归来。
之前因为担忧秦昇分心,父皇和母后都劝她暂时先不要将自己怀孕的事告知夫君。
如今一想到自己要在见面时亲口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夫君,杨翎心情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每天都在脑海中一遍遍想象着当夫君听到自己怀有他的骨肉之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惊喜表情。
就在她不断祈祷和憧憬着这一天快点到来之时,下人却匆匆来报,说她的姐姐南阳公主登门看她来了。
听到是姐姐来看她,杨翎自然是一脸欣喜,当即就在几名贴身侍女的搀扶下亲自出大门去迎接姐姐。
而南阳公主杨翙看到妹妹腆着个大肚子出来迎接她,慌忙上前扶住她,语气很是心疼道:
“唉,妹妹,你可真是的,随便叫个下人来领我去见你不就成了,何必非要亲自出来迎接我,就不怕动了胎气吗?”
“姐姐这话就言重了。”
杨翎不在意笑笑,随即摇了摇头,有些打趣道:
“难道姐姐当年怀禅师的时候,也是天天待在房间内,不四处走动走动吗?”
见妹妹反将自己一军,杨翙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我说不过你,但你既然怀有身孕,还是处处小心为好。”
姐妹二人有说有笑,很快便走进齐国公府内,一路走到了府里的后花园。
此时杨翙注意到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几名年轻侍女,不经意间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便不动声色对她们吩咐道:
“本公主跟妹妹许久不见了,有好些贴心的话要说,不方便被尔等听去,尔等就先退下了,这里有本公主一个人就够了。”
见南阳公主发话,这些侍女自然不敢不从,当即便一个个低着头告退了。
待这些侍女都退下之后,杨翙忍不住皱着眉头问妹妹杨翎:
“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你府上多了这么多貌美如花的年轻侍女?”
听姐姐问起侍女的事,杨翎面上的笑容不由为之一滞,但又很快恢复如常,不动声色解释道:
“没什么,只是母后听说我怀孕了,怕齐国公府的仆妇笨手笨脚照顾不好我,便从宫中挑了十几名宫女送到我府上,让她们好生照顾我。”
“母后这是在干嘛?”
听到这些年轻侍女竟是母后特意派过来的宫女,杨翙不由微微一怔,随即神情很是恼怒道:
“难道她不知道你如今身怀六甲,不能跟驸马行房吗?
她如今派这么多年轻貌美的侍女来齐国公府伺候你,就不怕驸马回来之后,因为血气方刚一时把持不住,将这些侍女通通收入房中吗?”
杨翙是越说越气,分明是在自己妹妹鸣不平。
她倒不是觉得妹夫秦昇不能纳妾,而是认为秦昇绝不能在自己妹妹身怀六甲跟其他女子苟合到一起,因为她知道这对于一个孕妇而言是何等的伤害。
杨翎见姐姐如此气愤,知道她是在为自己鸣不平,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担忧,担忧她会一怒之下去找母后争辩,连忙跟她解释道:
“姐姐,你误会母后了,我相信这不是她的本意。”
“不是她的本意?”
听到妹妹在为母后辩解,杨翙不由再一次怔住了,随后有些不解道: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时杨翎的面色黯淡了不少,并没有直接回答姐姐的问题,而是幽幽叹了一口气道:
“当初我在出嫁之时,母后曾经劝过我,要我今后大度一些,若是夫君有心仪的女子,便大大方方接纳她们上门,为秦家开枝散叶。”
“母后当真这么跟你说?可她为什么要在你大喜的日子说这种话。”
听到母后竟然在妹妹出嫁当日劝她今后主动鼓励驸马纳妾,她一时之间只觉得很是荒谬和不可思议。
因为她记得清清楚楚,在她出嫁当日,母后跟她说的是嫁过门后要孝敬公婆,与夫君的兄弟叔伯和姑婶妯娌和睦相处,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目中无人,为所欲为。
怎么到了妹妹出嫁的时候,母后的口风就全变了。
此时杨翎闻言又重重叹了一口气,随即幽幽说道:
“起初我也不明白母后为什么要这么说,直到我怀孕之后,母亲特意挑了一批年轻貌美的宫女过来伺候我,还特意派身边的嬷嬷上门叮嘱我看开一些,我乃堂堂大隋公主,谁也不能抢走我的正妻之位,我便猜到这很有可能是父皇的意思!”
“父皇?”
杨翙第三次怔住了,随后神色却是越发不解道:
“可父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杨翎闻言不由凄然一笑:
“姐姐,你还想不明白吗?父皇这是想质子于朝,可又不能真拿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做人质,便想到让我夫君多纳妾,多生子嗣。
如此一来,他手中便多了不少牵制我夫君的筹码,不必再担忧我夫君有不臣之心了。”
“父皇简直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么对自己女儿和女婿呢?”
杨翙越听越气愤,忍不住就要进宫去为妹妹讨个说法:
“不行,我一定要进宫找他问个明白!”
说罢,她转身就要告辞而去,却被妹妹杨翎一把拉住胳膊,摇着头苦苦哀求她道:
“姐姐,你可不能冲动呀,父皇也是为了大隋的江山考虑,我不怪他!”
“你呀!你呀!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唯唯诺诺了,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吗,曾经不止一次敢跑去御书房跟他大吵大闹。”
见妹妹如此委曲求全,杨翙分明有些恨铁不成钢,不明白自己以前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妹妹哪里去了。
她这些话又何尝不是在为她自己鸣不平呢?
当初父皇为了笼络住权臣宇文述,将自己嫁给了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士及,让自己沦为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在宇文化及谋反未遂之后,他又逼自己跟宇文士及和离,还强行将和宇文士及的儿子宇文禅师改为杨禅师。
可以说,自己一生的幸福就毁在了自己父皇的安排上。
他害了一个女儿还不够,如今又要去破坏另外一个女儿的幸福吗?
见姐姐提起自己以前的做派,杨翎面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当初她未嫁人之时,确实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但既然如今已经嫁为人妇,自当事事要为夫君和怀中的胎儿考虑。
若是她跑去宫中跟父皇和母后闹,恐怕父皇和母后会因为面子上挂不住,主动将这些年轻貌美的侍女调回宫。
可如此一来,只怕夫君之后在朝中的处境会变得很是艰难,这绝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
因此,她宁可委屈自己一人。
就像她明明得到了一封来自关中的信,却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以免信中的内容泄露出去,会让她的父皇对她的夫君生出猜忌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