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元晔虽然私下里帮着程家人,但也没有过分之举,还能在外人眼中落一个情深义重的印象,因此他也未曾阻止过。
可现在居然胆大到当着众位大臣的面让皇上扫兴,静安王自然不会生自己儿子的气,他只觉得是程明萱太会蛊惑人心了。
所以看着王妃借机发落了程明萱院中的一干人等,还把管家权拿回来的时候,他并没有说什么。
明安见进不了静安王府,只能派人去世子的衙门那里等。
元晔在户部当差,这日下了衙门,就看见程诺在门口。
程诺如今接过了程管家手中的大半事宜,俨然就是程家的下一个管家。程家往来建康城中的事宜都是程诺在处理,所以元晔自然是认得他的。
元晔笑笑:“怎么在这里等着?”
程诺憨憨地笑了下,他对静安王府很有意见,但是对世子那是一点意见都没有,恭恭敬敬地请了安:“我家四小姐担心世子妃,所以让我来问问。”
元晔觉得奇怪:“担心世子妃不去王府看,在这等我做什么?”
程诺轻咳了一声,讪笑道:“青衣去过了,只是守卫说世子妃院中的人都在闭门思过,所以没能进府。”
元晔一听,脸色沉了下来。
中秋那日回府以后,皇上吩咐的思过一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家待着也好,又受不了委屈,还能避开安昭仪的锋芒。
现在一听程诺的话,他才察觉到不对,就是世子妃思过,也没有说整个院子里的人都不能进出的。
元晔心头火起:“回去告诉四妹,不用担心,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我的世子妃出事。”元晔压了压火气,又对程诺说道:“她随时派人过府都行,我倒要看看谁敢拦着。”
程诺连连点头:“多谢世子。”
明安听到程诺的回话以后,长吁一口气,一开始她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害怕二姐和世子会因为中秋宫宴的事情有不痛快,毕竟世子是因着二姐的缘故被皇上当众教训,现在听他这样说,明安终于松了口气。
王爷和王妃的意思,明安大概能猜到,不过只要世子态度强硬,愿意为二姐撑腰,那就不用太过忧虑了。
中秋宫宴之后许久,也没有什么动静,好像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明安还是不放心,只能隔一段时间就让青衣去静安王府看看。
结果这日没等到青衣回来,反而等来了怒气冲冲的程诺。
程诺想到今日在城中听到的那些传言,就觉得很是烦躁:“四小姐,前日是诸位宗妇每月向太后请安的日子,安昭仪竟然当众向太后进言,说世子妃身为罪臣之女忝居宗妇之位,还不修德行,善妒成性,要太后为静安王一脉多加思量。”
程诺越说越觉得生气:“虽然太后当时没说什么,但是如今各种流言已经传得满城风雨,情势对世子妃很不利,都说世子很快就要休妻了。我看这其中少不了李家的人兴风作浪。”
明安怔了下,淡声问道:“静安王府可有什么说法?”
“并无。”
明安道:“先不用管它,看世子如何处置吧。”
想来李家是坐不住了,只是这一招,实在算不得高明。
休妻一事,哪有那么容易。
二姐姐和世子是已经故去的太皇太后亲自赐婚,就是太后和静安王妃真的有什么想法,也要好好掂量一下。
静安王妃作为继妃,肯定不会主动揽事。
太后那里自有世子去应对。
李氏即便升了位份,也不过是个三品昭仪,二姐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一品世子妃,若不是她身怀龙种,当日所谓的冲撞都轮不到她。
说话间,青衣回来了。
青衣向明安福了福身:“世子妃一切都好。”
“二姐可有受到城中流言的困扰?”
青衣在城门口排队进城的时候也听说了关于静安王世子可能要休妻的传言:“世子妃没有提及流言的事情,奴婢看着,世子妃心情尚可,院中伺候的人也和往常一样。”
“那就好。”明安放下心来,又吩咐程诺道,“去给家里下人交代一声,外面如何说不用管,府上我不想听见任何闲话。”
“是,四小姐放心。”程诺领命离开。
明安突然想到韩晏,好像好半天没有看见人了,如今除了右手以外,其他伤势都好得差不多了,所以韩晏又和从前一样,开始守在她身边。
“韩晏去哪了?”
绿柳莞尔一笑:“韩侍卫去给小姐煎药了。”
明安一听,只觉得嘴角已经开始微微犯苦了。
明安前两日就有些咳嗽,但她自己没当回事,药也不肯好好吃,昨日竟然起了热,韩晏的脸色就有些沉了。
府中明明有大夫,他偏偏自己跑去煎药,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辛苦煎的药,明安一定不会浪费的。
小半个时辰之后,韩晏端着药走了进来。
“晾了一会,温度刚好,现在喝吧。”
明安接过药碗,有些为难地皱着小脸,抬头看着韩晏,她真的觉得自己病得不是很严重,并不是很想喝药。
韩晏摸了摸明安的头发:“乖乖吃药,给你准备了枇杷糖,一会喝完药吃。”
明安看着韩晏说话的样子,不由失笑:“你是把我当小孩子么?”
韩晏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没有,上个月小七吃坏了肚子,小吴大夫给开了药,听说喝得可痛快了,连小吴大夫特意准备的糖都没用上,现在这个糖才正好派上用场。”
小七是明安三哥的孩子,是明安子侄辈中最小的一个,今年才刚刚四岁。
明安眯着眼,嗔道:“你什么意思?”
韩晏低声笑道:“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希望你能给小吴大夫特意做的糖赏个脸,要不然就要砸在他手里了。”
明安觑了韩晏一眼,接过了药碗。
韩晏看明安喝完了药,赶忙将手中的枇杷糖递了过去。
明安含着糖,顺势捉住了韩晏的右手。
“今天感觉怎么样?”
“不疼,就是有些发痒。”韩晏看着自己的右手如实说道。
明安伸手拂过韩晏右手手腕上的疤痕,眼中满是疼惜。
韩晏用另一只手握住明安的手:“你跟我来!”
韩晏带着明安走到了院中,他左手持剑,腾转挪移间剑光飞舞,招式略有生涩,大概还是不太习惯用左手,但是气势却依然惊人。
足有一盏茶的功夫,韩晏才停下,他走到明安面前,声音低沉稳重,很能够安抚人心:“你看,其实我左手也可以使剑,以后勤加练习未必不如右手。这次能捡回条命已经是万幸了,而且现在只是恢复得慢一些,说不定哪天就好起来了,所以不要再难过了。”
明安心中酸涩,但也不想让受了重伤的韩晏再来安慰她,于是点了点头,声音微微发颤:“好,我不难过了。”
几日之后三皇子和徐太尉之子为了争夺花魁在青楼里大打出手,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一时之间,众口相传,关于静安王世子可能要休妻的议论就几乎听不到了。
明安原本以为可以清闲一段时日,谁知道一月之后又出了幺蛾子。
“小姐,不好了,太后今日颁下懿旨,褫夺了世子妃的一品诰命。”绿柳满脸焦急地走了进来。
明安身子一僵,急切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不知道,静安王府的人什么都不肯说,而且又不许我们的人进府了,程诺想办法找人去打听具体情况了。”
明安眉头微蹙,“世子那里怎么说?”
“程诺去过户部了,说是世子前几日出发去鄞州办差了。”
明安眸色幽深,冷笑一声:“原来如此!”
韩晏安抚地握了握明安的手:“先别着急,等程诺回来以后,问清楚情况,我们一起想办法。”
明安紧紧回握住韩晏的手,低着头没有说话。
程诺快到傍晚才回来,脸色很不好看:“小姐,世子妃那里的情况怕是不太好啊。今日一早,太后以无子、不事舅姑、妒忌为由,申饬了世子妃,夺了她的诰命。”
明安不由嗤笑,呵,七出之条竟然一下占了三个。
“静安王和王妃那里可有动静?”
“并无。”
“太后怎么会突然下懿旨的?”
程诺一想起这个就更生气了,不满道:“说是昨日世子妃和王妃起了争执,将王妃给气病了。太后本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还是安昭仪听说以后,特意去告诉太后的。”
明安冷笑连连,皇家的人当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世子刚刚离开建康,王妃就被禁足思过的人给气病了,然后就下了懿旨?!
前前后后几回挑衅,安昭仪和李家的心太大了!
“想办法给二姐姐送个信进去,让她不要意气用事,这个时候,做的越多只会让人找到更多错漏。”
“是,世子离开的时候将他的长随平安留下了,就是要他照看世子妃的,传话没有问题的。只是小姐,我觉得情势不妙,现在我们怎么办?”
明安思忖片刻,吩咐程诺道:“找两个好手,和世子的长随一起守着二姐姐,在世子回来之前,务必确保二姐姐的安全。”
程诺大吃一惊:“他们敢害二小姐性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