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将今日发现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田荀听后,默默思索着:“四小姐,看来是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明安苦笑两声:“对付敌人,我有很多办法,但是程管家不一样,他是看着我长大的人,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还希望田先生能够不吝赐教。”
田荀面似沉水,考虑片刻道:“四小姐,虽然程管家有了异心,但还好发现及时,可以早做防范,只是此时一动不如一静,不如继续派人跟着,看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到时候再见招拆招。”
明安皱眉,随即恍然大悟:“田先生说的是。只是牵扯到亲近之人,我不免心中慌乱,程管家的事情还请你多多费心。”
田荀应道:“四小姐放心,我定会仔细看着程管家,绝不会让他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明安与田荀谈完话后没出几日,田荀就带着人押着程管家来找明安了。
程管家被人绑着,后面还有一个小厮端着个托盘,放着两个小药瓶。
田荀怒不可遏,看见明安匆忙行了个礼:“四小姐,今日实在凶险啊。”
明安不明所以:“你细细说来。”
田荀咬牙道:“我一直让人盯着程管家,今日他购置的米粮送来了,他说是去核查,但是却避开了众人,有人觉得不太对,就赶忙告诉了我。
“我带人冲进去的时候,程管家行迹慌乱,这两瓶药便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一瓶已经空了。我粗通药理,一闻便知这是有毒之物,为防错漏,四小姐可以找府医再辨认一下。”
程管家是程家的家生子,担任管家一职也有二十多年了,过去深得将军信任,在府中威望很高。原本抓他的人还有些犹疑,听完田荀所言之后,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程管家。
明安稍稍抬眸,清冷的目光注视着程管家,声音发涩:“程叔,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程管家低着头,什么都不说。
明安让人将府医找来,经过仔细辨认,确认瓶子里是剧毒之物,若不小心误食,轻则神经麻痹失去意识,重者当场死亡。
明安表情肃穆,眼中闪过杀意,慢慢说道:“程叔,我小的时候,你偷偷带着我出府去看花灯,人多眼杂,我差点走丢。自那以后你就总是觉得欠我什么,待我极好,远超几位兄长、姐姐。”
程管家听到明安提及往事,脸色一白,语带伤感:“四小姐,是我对不住程家,事到如今,要杀要剐,我都无所谓,只是……其他的我什么也说不了。”
明安气急,随手一挥,手边的笔架就飞了出去,“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溅起的碎片不慎划伤了田荀的手,鲜血直流。
明安脸色一变,赶忙吩咐房间的小厮:“快去将吴大夫请回来,让他看看田老的伤势,包扎一下。”
田荀摆摆手,安抚道:“没什么大事,四小姐不要担心。”
刚刚才离开的府医被小厮追了回来,带着田荀去了另外一间房间清洗包扎。
等田荀处理好伤口再回到书房的时候,程管家已经不在了。
田荀迟疑着问道:“四小姐,老夫僭越,敢问如何处置程管家?”
明安揉了揉额头:“我派人将他们一家子都赶出程家了。”
田荀很是焦急,声音也大了起来:“他可是要毒害程家众人的,四小姐就这样轻易放过他了么?
“府中之人岂不是人人都知道,即便背叛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以后如何服众?而且当日书房信件一事,四小姐都不再审一下么?”
明安诧异地看过去,田荀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垂首解释道:“当年彭城之乱,若不是有人串通叛军,我的家人也不会惨死,故此老夫平生最恨的就是背信弃义之人,一时失态,还请四小姐见谅。”
明安了然地点了点头:“我同先生一样,也十分痛恨不忠不义之徒,只是程管家一家在府中多年,他们不仅有苦劳,也有很多功劳。
“我总不能就为这一件事将他们赶尽杀绝,这样只怕会寒了府中其他人的心,索性就撵了他们一家离开,以后是死是活也与程家无关了。
“至于书房信件一事,程管家不想说的事情,是没有人能从他嘴里撬出来的,就不浪费那个时间了。”
田荀眼神之中含着责备,叹了口气:“四小姐太过于感情用事了,你这是在放虎归山,将来必然祸患无穷。”
明安垂首,低声道:“田先生教训得是,只是我确实没有办法对程管家下杀手。”
田荀看着明安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并没打算改变命令的样子,有些失望,心中感慨道,到底是个小女娃,太过心慈手软啊。
田荀还要说什么,却听见站在明安身旁的韩晏轻咳了一声,田荀不禁心中咋舌,这头小狼崽子据说是将军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后来给了四小姐。
明明文治武功不俗,却甘心情愿地守着个小女娃做侍卫,若说他有什么想法,看上去也不像,但是田荀知道,谁敢冒犯四小姐,那人一定会第一个冲上去的。
看着韩晏眼中的警告,田荀也收起了继续说教的心思:“如今府中是四小姐当家,一切以四小姐的意思为准,老夫先告退了。”
明安赶忙拦道:“田先生请留步,虽然这些日子我做了一些准备,但是毕竟程管家在府中多年,他所经手的事情也不是一般人能处置的,不知可否烦劳田先生先代管一段时间?”
田荀踟蹰片刻,推辞道:“四小姐的如此信任,我本该当仁不让,只是我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从前。
“府中的这些事情,日常倒也无妨,再多一些就难免有心无力了,程管家所主理的事情,还是让年轻人来管吧,韩侍卫追随四小姐多年,年轻有为,四小姐不妨多栽培栽培。”
明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韩晏,面带犹豫:“这……”
田荀继续劝说:“四小姐若不放心,平日里有什么事情,我也可以从旁看着点,但是主理此事还是算了吧。”
明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为难地看着田荀:“韩晏从未做过这些,而且他的性格太过固执,并不适合,田老先生能者多劳,不妨先管着,等将来我找到合适的人选再来接替你?”
看着明安诚恳的表情,田荀也不好再推辞什么:“四小姐信得过,那老夫就义不容辞了。”
明安淡淡一笑:“昔日父亲是信任先生的,如今我自然也是如此。”
明安提起程裕,室内的气氛一下冷了下来,田荀眼中一暗,叹道:“将军委实可惜了。”
田荀是个认真的人,答应明安接替程管家的事宜后,便雷厉风行,很快有了动作。对于府中一些他认为不合理的地方也提出了调整意见,明安看过以后,都同意了。
当日程管家意图下毒谋害主家一事,经由书房中的几个小厮描述,大家都听说了,众人心中唏嘘。
虽说人赃并获,但到底共事多年,府中受过程管家恩惠的人不少,心中难免存疑,就对田管家的一些吩咐有了冷落之嫌。
田荀按照规矩发落了两人之后,明安就将府中的家丁丫鬟都召集了过来,吩咐府中众人,要多多配合田管家。
明安亲自为田荀说话,下人们也就无话可说了,此后对田荀吩咐的事情都多上了些心。
田荀一直知道程管家在程家是个极为重要的人,他掌握着程家相关的各种信息,处理着程家的人际应酬,连府中侍卫他都可以先行差遣再去上报,说他是程家的半个主子也不过分。
接管了程管家的事情后,田荀也看到了程家对于朝中官员信息的收集情况,大到升迁贬谪,小到妾氏仆人,事无巨细,都记录在册。
田荀翻看着这些记录,不禁皱了眉头,收集的信息看上去繁杂细致,但其实用处并不大,都是稍微打听就可以知道的,而且大多已经许久没有更新了。
最重要的是,交到他手里的人手只有区区十几人,他不相信偌大的一个程家背后就这点人手。
田荀很怀疑真正有用的信息都被人掩藏了,要么是程明安没有告诉他,要么就是程明安也被程管家欺骗了。
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四小姐的试探吧,前者探他的忠心,后者探他的能力,想到此,不禁冷笑两声。
次日,田荀就向明安提及,他发现关于朝中官员信息搜集一事存在诸多漏洞。
“过去我一直十分信任程管家,他交到我手上的情报就是这样的,我以为是府中延续的规矩,所以就没有多说,照先生说来,确实有不妥之处,”明安蹙着眉头,抿了抿唇,“不知在先生看来,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田荀先问了他存疑许久的事情:“不知过去府中做这些事情的人都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