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承乾宫。
听了则因姑姑的话,柒玥心急的就往里走去,还不忘交代道,“则因姑姑,照顾一下惜若。”
柒玥进了自己的寝室后,并没有看到她们,才想起来,悦若病的更重,那就是在悦若那儿了。
果然,柒玥往悦若所住的房间走去,便看见含卉捂着右胳膊,担忧的问太医,“太医,悦若她到底怎么样?”
太医还没来得及说话,银锁看到柒玥进去,惊喜的喊了一声,“贵妃娘娘!”
听到银锁的声音,含卉看了过来,也看到了柒玥的胳膊上被包扎的痕迹。
“姐姐!你受伤了!”含卉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担忧的站了起来,迎了过去,“好好的怎么会受伤!”
“我没事你别担心,王太医看过也给我上药包扎了,你别担心,”柒玥拍了拍含卉,让她不要担心,怎么没让太医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呢?”
柒玥指了指含卉胳膊上的伤口问道,如则因姑姑所说,含卉的确伤的不重,但却是没有包扎,那伤口的血已经将她袖子全部染红了。
“我也没事,还能等,”含卉摇了摇头,指着昏迷中也浑身是血的悦若说道,“悦若却是……却是被我给连累了,还不知道她能不能醒来呢。”
“刘太医怎么说?”柒玥也没多说,转头问向一旁的太医,“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贵妃娘娘,和嫔娘娘,”刘太医的眉头皱皱的没有一丝放松,“悦若姑姑的强势颇重,腹部的那一刀致使她失血过多,臣已经为她止了血,也算是吊了口气在这里呢。”
“你的意思……她醒不来了?”柒玥万万没有想到,悦若会伤的这么重。
“唉,”刘太医叹了口气,“若是她能熬过今夜,那么醒来的可能就多一些了,若是熬不过就……”
熬不过,就没了。
“刘太医,”柒玥很是认真的恳求道,“本宫请求你,一定要保住她的命,需要什么药材,在贵重,本宫都给你找来,只要……只要能保住她,本宫在所不惜。”
当年她刚入宫时,服侍在身边的四个人,只剩下悦若了。
芷兮,迟暮,怡若,都离开她了。芷兮背叛,还连累了迟暮,让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迟暮吐血而亡。怡若却是因为皇上的失手而丢了性命。
悦若,她不能再没有悦若了。
“贵妃娘娘,”刘太医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若是能请来王太医,说不定,说不定要比臣多几分把握。”
毕竟只是一个宫女,宫里这么乱的情况下,能给她医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再让老太医王太医来给悦若医治有些不太可能。
何况他也是因为和嫔受伤才来的,来了没能给和嫔包扎伤口,应和嫔要求给宫女先医治的。
“好,本宫这就派人去请王太医!”柒玥想也没想到应了下来。
“奴婢去请!”银锁连忙应了下来,悦若是因为她们娘娘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也愿意多出一些力。
“好,”柒玥点了点头,从身上掏出腰牌,“带着这个去,王太医会给本宫这个情面的。”
银锁跑开后,柒玥便立刻让刘太医给含卉包扎,“刘太医快给和嫔包扎吧。”
“是。”刘太医应了,起身走到一旁给含卉清理伤口,包扎好伤口。
柒玥才能走到悦若跟前,仔细的去看看悦若的情况,悦若的脸色失血过多,没有一点血丝不说,连嘴唇都白了几分。
腹语那里即使被止血包扎了,却还是有血隐出来。
王太医倒是来了,不过看了悦若的情况后,也不由得摇了摇头,对柒玥说道,“贵妃娘娘,悦若姑姑的伤势很是严重,臣能用针吊着让她熬过今夜,可明天会怎么样,却是无法知道了。不过……”
王太医前面的话让柒玥差点绝望,可最后的“不过”两个字又给柒玥带来了希望。
柒玥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臣在宫里也二三十年了,莫说臣治不好悦若,就是院判也没有太多的把握,但臣知道一个人,定有五六成的把握救回学悦若姑姑。”
“谁?”柒玥追问道。
“陈未轩陈老大夫。”王太医说道。
大师兄?柒玥挑了挑眉,她的确差点把他给忘了。
不过说来,大师兄现在已经有八十岁了吧?她与他也二十年没见过了吧?
自从她上次意外没了那个孩子,是大师兄给他调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这些年,她也没有什么大病大痛,宫里也有太医,便也没有再让宫外的大师兄进来过。
这次,为了悦若,她……
“那今夜就劳烦王太医了,本宫明早派人出宫一趟,将陈大夫带进宫里来。”柒玥沉重的说道。
她还是决定请大师兄进来,就算不为了悦若,她也想见见大师兄,毕竟他已经是高龄了,以后有没有机会,谁都不知道。
“好,”王太医点头应下,“那这里就由臣来看着,让刘太医回太医院吧,太医院里还需要人手。”
合宫发生这么多的事情,那些主位娘娘,贵人小主的,即使没有受伤,也受了惊吓。他刚刚也是正好刚从宁寿宫往太医院回,才被贵妃派去的人正好碰上,要不然就要被其他宫里给请去了。
“好,”柒玥应了,冲着刘太医说道,“劳烦刘太医了,银锁替本宫送刘太医回去,本宫身边的两个婢女都受了伤,还请刘太医见谅。”
“贵妃娘娘言重了。”刘太医连忙行了礼。得贵妃这样的话,也够了。
则因姑姑扶着惜若走了回来,让惜若坐在她自己的床上。惜若和悦若是共用的一个房间。
“则因姑姑,你找几个小宫女来,听王太医吩咐,也分一个服侍惜若。”柒玥吩咐道。
自从雨杏背叛她而被人给杀死,秋枫也被她放出了宫,后来她再没有让除了惜若和悦若之外的人贴身服侍。
合宫,也就她这里用的宫女数量没有按照宫规标准来了。这次发生了这些事情,柒玥便也想着,回头还是挑了几个顺眼的宫女来服侍吧。
“是。”则因姑姑连忙应了。
则因姑姑是承乾宫的管事姑姑,当年姐姐在的时候,就服侍着了,这么些年,也跟着柒玥尽心尽力。
安排好一切后,柒玥拉着含卉回了自己的寝室厅里,银锁也连忙跟上。
“我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柒玥疑惑的问道。
含卉这才细细告知,原来柒玥走了没多久,承乾宫就也被一群侍卫给控制住了,不能出,不得进。
好在那些人并没有动刀动枪,含卉和悦若等人倒是没办法,也耐心等着了。承乾宫有小厨房,倒也饿不着不遭罪。
偏偏今日申时过了没多久,宫里就混乱起来,连含卉也坐不住了。
含卉担忧着柒玥,忍了许久,又听到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坐不住,非要出来。
门口守门的侍卫,也是听到了动静,心神不定,见含卉如此,也有些不耐烦,便动手要伤含卉,悦若替含卉挡了一刀,被刺中腹部。
好在,就有七阿哥带的人救下了只被伤了胳膊的含卉,和受了重伤的悦若。
太医院那边是他们打算救人时就特意先派人抢了过来的,所以太医院也来的快,抢了悦若的一条命。
“说来,都怪我。”含卉很是内疚的对柒玥说道,“若是悦若她……我对不起姐姐,也对不起悦若。”
“也都是奴婢的错,”一旁的银锁也跟着请罪,“奴婢才是娘娘的贴身宫女,却让悦若姑姑替娘娘挡了刀,奴婢该死,奴婢也愧对悦若姑姑。”
“好了,”柒玥叹了口气,反过来安慰她们,“悦若能为你挡了刀,也是她自己的造化,悦若若真的有个不好,我也不会亏待她的家人的。”
悦若的爹娘都不在了,还有哥嫂侄儿的。
“那也该我来赔偿。”含卉争执道,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那边,则因姑姑安排好惜若和悦若的事情后,赶了过来,“娘娘多日疲惫,奴婢安排人烧了热水,也指了几个做事稳妥的小宫女来服侍娘娘,可好?”
柒玥听则因姑姑提醒,才想起来,自己也的确有两三日未清洗了,不由得抬手闻了闻衣服,便能闻到很重的汗腥味。
柒玥不由得有些羞赧,“好,劳烦则因姑姑了。”
“这是奴婢应该的。”则因姑姑应了,又将这两三日的事情交代道,“娘娘,我们承乾宫除了和嫔娘娘、惜若、悦若受伤之外,也还有个小宫女没了。”
“什么?”柒玥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惊愕,“怎么回事?”
“这……”则因姑姑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娘娘不在宫里,宫里的上下都有些不安。刚刚打起来的时候,也没人直到到底什么情况,便也没顾得上,奴婢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听她要好的人说,她被吓着有些魔怔了,说是不愿意被逆贼玷污,宁愿投井自尽,然后她就跳了井。”
这次太子谋反,还算仁义,只是控制了各宫宫门,并没有殇亡掳掠。可是在以前,甚至宫人口口相传中下都知道,改朝换代的时候,最倒霉的就是那些宫人,侍卫兵队奸淫掳掠无所不干的!
柒玥一听叹了口气,也是无奈,“倒是个傻姑娘,则因姑姑你吩咐人细细给她安置了,再帮本宫去其他宫打听一下,可有哪些宫里出了事,有什么伤亡。”
“是,奴婢这就去。”则因姑姑应了下来。
“对了,还有。”柒玥连忙出声叫停了则因姑姑。
“娘娘还有什么事吩咐?”
“你亲自走一圈,合宫挨个通知,明日……”柒玥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让各位妃嫔今日好生歇着,尤其是主位娘娘明日上午要处理好自己宫里的事情,然后晌午后来来承乾宫一趟,本宫有事要说。”
原本柒玥想让她们上午来的,可想到明日还有悦若的事情要她处理,便改了晌午后吧。想来,受了这样的惊吓,她们也要缓一缓的。
柒玥不等则因姑姑应下,又加了一句,“若是不愿意来的,告诉她,本宫这是得了太后娘娘的令。”
“是,奴婢明白了。”则因姑姑应了,然后退了下去。
“姐姐,”含卉轻轻唤了柒玥,有些担忧的问道,“太后娘娘那里没事吧?”
“太后娘娘年纪大了,受了惊吓,也需要好生静养。”柒玥说道,“这两日你也怕急了吧?”
“我在承乾宫倒还好,”含卉指了指柒玥,“没想到姐姐要受这么多委屈,不能洗漱,不能更衣。”
“都过去了。”柒玥拍了拍含卉的手,没有多说。
说什么?说这两日在宁寿宫吃喝拉撒都在皇太后的寝室里?那样的事情,光想想都有些后怕,莫说再去讲给别人听了。
“姐姐洗漱更衣先,我也回景仁宫一趟,”含卉站了起来,“处理好宫里的事情,我再来陪姐姐用膳。银锁就留下来服侍姐姐吧。”
“不用了,”柒玥拒绝了,“银锁跟在你身边还要替你处理事情,你身边没人,我也不放心。景仁宫若是没事,来陪我睡一晚吧,我这心还无法安静下来,你陪陪我。”
“好,那我快去快回。”含卉应了下来。
含卉走后没多久,就见有小太监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娘娘,七爷求见。”
是七阿哥来了。
“快带他进来!”柒玥站了起来,顾不得自己的样子,那边给皇上的消息也更重要。
“是,奴才这就去。”小太监应了往外跑去。
柒玥走到书案跟前,没人帮忙,便自己磨起了墨来,要给皇上写信。
七阿哥进来后,便看到柒玥提笔迟迟没有落笔。
“儿臣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吉祥。”七阿哥进来后,给柒玥行礼道。
“七阿哥不必多礼,快起来,”柒玥抬头说道,“五阿哥应该把本宫吩咐的告诉你了吧?”
“五哥都告诉儿臣了,贵妃娘娘放心,儿臣定会小心赶去塞外,让皇阿玛知晓这件事情的。”七阿哥郑重其事的说道。
“那就好,”柒玥点了点头,“本宫相信七阿哥能做到,才和五阿哥说了让七阿哥跑这一趟的,对了,你额娘那里你可有去看过,她没事吧?”
听含卉她们说,承乾宫这里是七阿哥救下来的,承乾宫与咸福宫相距甚远,想来七阿哥便没有机会快速的救下咸福宫了。
“贵妃娘娘不必担心,额娘那边无事,幸得十五弟他们抢占了先机,”七阿哥说道,“刚刚得了五哥吩咐后,儿臣去了额娘那里,给额娘磕了头后,才过来,请贵妃娘娘责罚。”
“你是孝顺的孩子,本宫怎么会怪你呢。”柒玥笑了笑,“你额娘没事,本宫也放心,你也放心。七阿哥稍候,本宫很快就能写好。”
“是。”七阿哥应了。
柒玥飞快的将宫里的情况以及皇太后的情况,长话短说的写了下来。
写完后,柒玥拿了信封,又用烛火热了封口蜡倒在封口处。
才递给七阿哥说道,“还请七阿哥亲自交给皇上,若是……”
柒玥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若是那边太子他对皇上不利,你见不到皇上,便想法子见了四阿哥吧,他有法子。”
“是。”七阿哥接了过来,细细收在怀里,“贵妃娘娘放心。”
“七阿哥什么时候出发?”柒玥问道。
“宫里的事情已经交给五哥他们了,儿臣便没有事情绊着,歇了一夜,卯时出发。”
“好。”柒玥点了点头,“七阿哥路上小心。”
“是,”七阿哥应了,行了退礼,“那儿臣告退。”
七阿哥走了以后,柒玥心里的不安更加忐忑起来。
皇上那里,一定一定要没有事!
则因姑姑吩咐后,果然就有人送了热水过来,也有两个小宫女来服侍柒玥沐浴。
“娘娘。”一个圆脸的小宫女怯怯的替柒玥脱下了衣服,扶着柒玥进了浴桶,“娘娘觉得水温可是合适?”
柒玥习惯了惜若和悦若试好水温才进去,可现在,她进去后,这小宫女才问她合不合适。
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可是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柒玥也不想责怪她,便轻轻的开口道,“的确有些热了,但不碍事,本宫也能受住,待会儿就凉了。”
“奴婢的奶奶对奴婢说过,若是太累了,泡个热热的澡就会舒服了,”圆脸小宫女有些委屈的解释道,“奴婢瞧娘娘满脸疲惫,便多加了两瓢热水。”
柒玥听到她的解释,低笑出声,但没有再说话。
另外一个瘦脸的小宫女正给柒玥备花露,听到柒玥的笑声,以为柒玥不满意,过来将圆脸小宫女推了过去,陪着笑问柒玥,“娘娘怕热,要奴婢给你兑一些凉水吗?”
柒玥正闭目养神,听到瘦脸小宫女的话,摇了摇头,“不用了,就这样吧,本宫觉得可以。”
见柒玥闭着眼睛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两个小宫女便闭上了嘴,又端了干净的盆来,小心的给柒玥洗头发。
泡了一刻多钟,又加了两次热水后,柒玥觉得身上的疲惫的确轻了不少,便起了身,让她们服侍自己更换了衣裳。
“你们叫什么名字?”柒玥问她们,“什么时候来的承乾宫。”
“奴婢叫秋菊,她叫冬梅,”瘦脸的小宫女说话更利润些,“奴婢二人都是去年内务府选秀进来的,后来被则因姑姑选进承乾宫,名字也是则因姑姑赐的。”
“嗯,”柒玥点了点头,“那你们最近就先贴身服侍本宫吧,服侍好了,本宫就留下你们,给你们二等宫女的份额,再过两年,也就能提上一等去了。”
一等宫女的份额自然是惜若和悦若,二等的原本是雨杏和秋枫,后来就一直空着。
“多谢娘娘。”两人欢喜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