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堂。
清心堂自万寿节后,便清静了下来,再无人登门拜访。
每月初一,柒玥收拾妥当后,都会接到宁寿宫传来的口谕,不必她去请安,柒玥也心平气和的接受了。
一直到这一日,清心堂才迎来了一位贵,算是给清心堂的凄凉,带来一丝丝的热闹。
而这日已经是六月十八,清心堂清静了三月有余。
来清心堂传旨的是陈青平,后面跟着几个小太监。
“奴才给玥贵人请安。”陈青平进了清心堂后,依着礼请了安。
看见陈青平毕恭毕敬的态度,原本没把清心堂这个失宠的玥贵人放在心上的几个小太监,也连忙低着头,行了礼,不敢怠慢。
柒玥一眼便瞥到了陈青平手上的圣旨,原本心中存的疑惑,也明白了过来。
“陈公公这是来传旨的?”柒玥淡淡的问道,“宫里又有喜事了?”
柒玥可不会认为这圣旨是给她的,一来,她和皇上说过,不要补偿,因为什么补偿都弥补不了她的丢失,那么他就不会贸然下圣旨。
这二来,给她的旨意,定会提前来告知,让她梳妆准备接旨的。
这旨意一看就是晓喻六宫的圣旨,只是,让陈青平来清心堂,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还是玥贵人聪明,一见便明白,”陈青平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柒玥说的,“那奴才就不多废话了,直接宣读了。”
柒玥起身,冲着圣旨行了礼,才开口道,“请吧。”
陈青平瞥了柒玥一眼后,打开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人赫舍里氏落菡,静容婉柔,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淑慎性成,柔嘉维则,和而心平,深慰朕心,着即赐封号为“平”,晋位为庶妃,是为平庶妃,并赐承乾宫副殿荣华殿。”
平庶妃?
承乾宫荣华殿?
柒玥克制住心里的好奇,在陈青平读完圣旨后,才淡笑着开口,“那真是恭喜平庶妃了。”
“是啊。”陈青平将圣旨卷好,笑着接了话,“平庶妃要是知道玥贵人替她高兴,也一定会很高兴的,这荣华殿许久未住人,着实有些空荡,就待稍微修葺一番后,平庶妃再搬入。”
“陈公公瞧着如何即可,左右还有贵妃娘娘料理呢。”柒玥笑了笑,并没有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玥贵人说的是。”陈青平也不急,笑呵呵的顺着柒玥的话。
柒玥看不懂陈青平卖什么关子,索性不再说了,直接吩咐惜若道,“惜若,陈公公和各位公公都辛苦了。”
惜若明白了过来,连忙将平日里准备好的打赏荷包取了出来,一一递了过去。
陈青平淡定的接过荷包,塞在袖子里,然后转头对几个小太监说道,“出去候一会儿,咱家有些话和玥贵人说。”
几个小太监也不知道啥事,纷纷对视了几眼,到底没敢拒绝,应了下来,“是,奴才这就出去。”
见他们都应下,退了出去,陈青平才转过头来,对柒玥说道,“奴才还有一事禀告。”
柒玥没有吱声,盯着陈青平看了几眼,很快便明白过来,陈青平支开其他人,要和她说的事情,一定关于她。
还,关于他。
柒玥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陈公公说吧。”
“是。”得了柒玥的应声,陈青平才有些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来另外一个圣旨,毕恭毕敬的捧了送到柒玥面前。
“玥贵人,这是皇上让奴才送来的。”
明晃晃的颜色刺着柒玥的眼睛,柒玥没有接过来,淡淡的问道,“陈公公这是何意?刚刚不是已经读过圣旨了吗?”
“玥贵人,”陈青平有些讪讪,“这是皇上给玥贵人你的圣旨。”
“小主。”一旁的惜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慌乱起来,“小主,这不会是……”
柒玥对惜若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不让她多说,随即冷冷的对陈青平说道,“若是降罪的旨意,陈公公就直接读了吧。”
“玥贵人,”陈青平捧着的胳膊都有些酸痛了,“玥贵人还是打开来看看吧,这样才好知道皇上的心意啊。”
陈青平当然知道圣旨里面写了什么,可是隔墙有耳,他可不敢说出来,要玥贵人自己看了才行。
柒玥又看了陈青平一眼,想要猜测一下这圣旨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可是陈青平面上正常,让她一点点都看不透。
柒玥又犹豫了一会儿,才从陈青平手里接过圣旨,接过来的一瞬间,柒玥便感觉到陈青平有了松口气的态度。
柒玥立刻觉得手里这圣旨犹如烫手的山芋,可是却也不能再拋回给陈青平。
柒玥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圣旨,无论里面是什么,她都不能,不可接受。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人佟佳氏柒玥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特赐封号“琪”,晋位为贵妃,是为琪贵妃,居承乾宫正殿。
柒玥忍着没有把圣旨丢出去的看完了圣旨,从心底涌出了无尽的愤怒和失望。
“皇上,这是何意?”柒玥咬着牙齿问陈青平。
“皇上他没有别的意思,”陈青平陪着笑说道,“皇上说,这圣旨随玥贵人你的意思,什么时候想晓喻六宫了,让人传话给奴才,奴才就去宣读圣旨就可以了。”
听了陈青平的话,柒玥这才明白皇上的意思。他知道她不会接受这圣旨,所以才说了随便她?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想把这圣旨公布于众!
或者说,她宁愿今天没有见过这道圣旨!
柒玥将圣旨卷好,递还给陈青平,“陈公公,请把这圣旨还给皇上,我不要这圣旨。”
是,她不要,她拒绝。
莫说她从来对这位份赏赐没有放在心上,就是为了贵妃对她的那份维护之情,她也不能接了这圣旨!
如果她接了这圣旨,可就是凌驾于贵妃之上,那她还如何面对贵妃?
贵妃并无封号,而她却有这“琪”字为封号!莫说她不愿意凌驾于贵妃,她也不愿意与贵妃平起平坐,因为她不配。
柒玥深知自己的能力,自己的德行,接了这圣旨,于自己,于贵妃,于……于皇上,都是不利!
陈青平哪敢接过来这圣旨,慌忙后退一步,跪了下来,“玥贵人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哪敢抗旨啊,皇上让奴才把这圣旨给玥贵人你奴才就不得再把这圣旨带回乾清宫啊!”
“那你!”柒玥黑了脸,“你这是陷我于不义之地!你明知道这是怎么样的圣旨,还交给我!”
“玥贵人,奴才就是晓得,也得听皇上的吩咐不是?”陈青平有些讪讪的说道。
“哼!”柒玥冷哼一声,“那你说怎么办?是不是要我亲自把这圣旨还给皇上!”
“别,”陈青平连忙出声阻拦,“玥贵人你把这圣旨收起来就是,可千万别还给皇上。”
还给皇上那可就真的是抗旨了!陈青平得皇上的示意,可是让玥贵人无论如何都收下这圣旨的。
“留下?”柒玥一听,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我说了,我才不要做什么……罢了,我把圣旨还回去。”
“刚刚奴才不是说了吗?随玥贵人你的意思,这圣旨,并没有落款日期。”陈青平将之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那这还是圣旨啊!”柒玥很是不满的说道。
说来说去,都是放在手里让她不安的东西!
“既然没有落款日期,那就不全是有效的,”陈青平说道,“玥贵人就把这圣旨收起来,就当没有收到又如何?”
柒玥打开手里的圣旨一看,果然没有落款日期,但是玉玺印之类的并没有缺。
“容我缓一缓。”柒玥想不明白皇上的心思。
明知道她不会要圣旨,还给了她这样一道旨意,又是为何呢?
一道,若她不愿就是废纸的圣旨。
“玥贵人,”陈青平又不能一直跪着等柒玥想明白,便开了口,“奴才还有一事要说。”
“哼,”柒玥冷哼一声,“又要说什么,让我连拒绝都没机会的事情?”
“不是,”陈青平讪讪的解释道,“是关于平庶妃的,皇上原本是要晋她为一宫主位,去永寿宫的,可平庶妃不愿意,非要拿嫔位,换来承乾宫机会,所以,皇上只晋了她半级。”
“半级……”柒玥听了不由得念叨了一句。
从贵人到嫔,是一级,可中间还有一个庶妹的位份,所以落菡她只进了半级。
她不相信皇上不愿意落菡自己选择主位的宫殿,只是皇上不想承乾宫的主位给落菡,才只进了她半级吧?
“玥贵人,”陈青平见柒玥皱着眉头,便知道柒玥想岔了,连忙又开口说道,“奴才听到平庶妃说的和玥贵人你有关,才斗胆告诉玥贵人你的,平庶妃只想来承乾宫伴着你,并不在乎位份,皇上见拗不过她,才让她来的,这“平”字封号也是皇上弥补平庶妃,才赐的。”
低位妃嫔里,可没人有封号的,这平庶妃也是头一个。
“好,我明白了。”柒玥点了点头。
自落菡出事,接着她出事后,她和落菡还没有见过,可落菡此举,听了陈青平的话后,柒玥便想明白了。
她是怕自己受了委屈,特意来承乾宫与她做伴,好陪着她的。
“玥贵人明白,那奴才就不多废话了。”陈青平赔笑道。
柒玥将卷好的圣旨递给了惜若,道,“收在箱子底,莫让别人瞧了去,不然这引起的误会可就不小了。”
见柒玥让惜若收起来圣旨,陈青平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奴才多谢玥贵人。”陈青平笑着给柒玥行了谢礼。
不用把圣旨带回去找骂,陈青平自然高兴,自然轻松。
柒玥白了陈青平一眼,才道,“回去告诉皇上,这圣旨,我收下了,但是并不是我愿意接受这里面的旨意,那个位份,我还不稀罕。”
“小主!”柒玥说的太过直白,惜若连忙出声提醒,生怕柒玥又得罪了皇上。
柒玥的情绪,并没有变化,好像自己刚刚说的也是事实。
陈青平眉头皱了皱,还是应了下来,“奴才明白了,奴才回去就把玥贵人你的话转告给皇上知晓。”
“起来吧,那就回去吧。”柒玥摆了摆手,开口送,“不送。”
“……”惜若。
“……”陈青平。
陈青平无奈,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奴才告退。”
“嗯。”柒玥随意的嗯了一声。
“对了,”走到门口的陈青平停了下来,“玥贵人可知道,这月二十六,荣宪公主就要下嫁漠南蒙古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乌尔衮了,”
柒玥转头看了惜若一眼,见她摇头,便知道,就连她也是不知道的。
“知道她的亲事,还不知道她的婚期。”柒玥实话实说。
“亲事早就备着了,但一直没有合适的良辰吉日,钦天监也是前几日才定下了吉日,”陈青平解释道,“清心堂这边,想必要比其他地方知道的迟一些。”
没人会来清心堂走动,自然也没人会来清心堂告诉柒玥这些事情。
“原来是这样。”柒玥点了点头,并没有觉得难堪。
“这婚事,淑慧大长公主极其重视,玥贵人的准备,可不要出了岔子。”陈青平随口说道。
柒玥一听,便明白了陈青平的意思,应了道,“我知道了,多谢陈公公提点。”
“那奴才告退。”陈青平这才转身退出了殿门。
陈青平离开后,惜若才进了内室把圣旨如柒玥所说收好。
“小主,”惜若收好东西后,走到柒玥身边,问道,“奴婢不明白,荣宪公主出嫁,关咱们何事?不过就是送一份贺礼罢了。”
她们和延禧宫的关系又不是太好,送什么东西,面子上过去就是了,又不需要真心实意。
“荣宪公主出嫁,那是德妃的事情,”柒玥笑了笑,“可乌尔衮娶妻,那就是淑慧大长公主的事情。”
“淑慧大长公主?”惜若还是有些不明白。
柒玥叹了口气,道,“你别忘了,皇太后虽然是皇上的嫡母,可却没有血脉相连的关系,但是这淑慧大长公主却是皇上的亲姑姑。”
皇上这是知道她被皇太后所不容,特意让陈青平告诉她的原因,有了淑慧大长公主的庇佑,她也能不差。
别说淑慧大长公主出嫁了,手伸不到后宫,这额驸去世后,淑慧大长公主可是大半的时间在京城的。
她和皇上重逢的桃园,就是淑慧大长公主的园林。
“原来是这样,那小主,”惜若这才明白了过来,“咱们要准备什么贺礼?”
“这就得好好想一想了。”柒玥一时间也想不起要送什么东西合适。
“那奴婢今日把账册翻一遍吧。”惜若道。
“好。”
没等柒玥想通送什么贺礼,平庶妃便带着宫人搬进了荣华殿,第一件事情就是来见柒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