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博洛和屯,将军府。
胡将军离开后,玄烨的脸色很是不好,握紧的拳头,也是在颤抖着忍着怒气。
“事已至此,生气也是没用了,”一旁的福全叹了口气,劝慰道,“如此说来,若葛尔丹真的找其他部落人来对付朝廷,那咱们便一视同仁,将那几个部落当做叛徒,一并处理了就是。”
“说的容易,”玄烨白了福全一眼,“是几个部落,不是准噶尔一个!”
从胡将军审问出来的供词里,才发现那三个兄弟当真是某个部落的人,而那个老大,也真的是某个部落的首领!
是名叫“沙雅”的部落,算是几个小部落之一,部落里不过两千余人,这首领老大名叫萨迪克。
而沙雅部落伙同其他几个部落一同助阵准噶尔的叛乱。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找不到的葛尔丹,很有可能藏在除了准噶尔的,其他几个部落。
“几个又如何?”福全挑了挑眉,冷笑道,“不过是几个小部落,让阿克木去搞定就是了,如今库伦部落可是效忠于朝廷的。”
“你!”提到阿克木和库伦部落,玄烨就忍不住脸色变的铁青,“提他做什么!”
“不是说了,不因儿女情长坏了大事吗?”福全有些不屑的看了玄烨一眼,“你有玥贵人就够了,还管冷宫里那个伊贵人干嘛?反正你都不记得那么个人了。”
“你……”玄烨瞪了福全一眼,负手而去。
福全看着玄烨走了,才低声笑了起来,这样。也算是皇上默认他的建议了。
幸好有玥贵人来这儿,虽然闹腾出了几次事情,但好歹利大于弊。
替皇上挡箭,遇见沙雅部落萨迪克几人,因为伊贵人的缘故与阿克木关系不错,最最重要的是,阿克木的未婚妻子红儿与玥贵人的关系也很好。
想好了对策,福全也出了书房,去找佟国维,准备一齐回乌兰布通。
玄烨疾步回到后院的时候,柒玥已经手撑着桌边打起了盹儿。
“皇上。”喜儿正守在旁边,看到皇上进来,连忙行礼。
玄烨要阻拦,已是来不及,柒玥听到喜儿的声音,连忙清醒抬头看了过来,“皇上,你回来了?”
说完,柒玥站了起来,看到玄烨的脸色不是太好,柒玥也是问的小心翼翼,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走了一路,玄烨也算是散去了不少心中的怒气,再听到柒玥的温柔关心,也是心情好了不少,扫了一眼桌上的膳食,反问道,“你怎么不先用膳?”
“一人用也没胃口,所以想等皇上回来,”柒玥拉了拉玄烨的衣袖,“皇上饿了吧?坐下,嫔妾给你盛碗汤。”
“好。”玄烨点了点头,顺着柒玥的力道,坐了下来,“你也一起。”
桌上的膳食也是摆了几道炒菜,见皇上坐下,喜儿连忙去厨房传一些在炉子上小火煨着的汤食过来。
柒玥和玄烨用完了晚膳,都没提要出去看夜景的事情,夜景不急,今日不看,明日可以看,明日没时间……终究会有时间看的。
用了膳后,柒玥和玄烨并肩一起进了院子里,打算走一走消消食。
“今日有事耽搁,没能带你去看夜景,以后定会补偿给你。”玄烨看着柒玥,很是歉意的说道。
“没事,”柒玥靠着玄烨的肩头淡淡的说道,“咱们的机会多着去了呢,不差这一天。”
“朕刚刚已经下旨让阿克木和红儿于九月二十六完婚。”玄烨瞥了柒玥一眼,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玄烨知道,晌午前,柒玥见过阿克木了,他不去动怒,也不去多问。
“什么?这么快?”柒玥很是吃惊,但也没有隐瞒自己知道阿克木和红儿亲事一事。
只是,真的没有想到,皇上的速度会这般迅速,打了青儿红儿,把红儿赐给阿克木,并让他们二十六就完婚。
天啊,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也只够红儿养好伤的,连嫁妆什么的,都来不及的。
“嗯,等到月底,若是还抓不到葛尔丹,这里就交给你阿玛和裕亲王了,”玄烨点了点头,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解释出来,“所以,让阿克木和红儿早些完婚,才有助于库伦部落全力配合朝廷的军队。”
“抓到葛尔丹还不算完?”柒玥皱了皱眉头,从玄烨的话语里找到了关键的意思。
若是不需要阿克木,那么赐婚已经足够,可需要阿克木,也不会只是抓葛尔丹那么简单的。
“嗯,”玄烨也不隐瞒,把胡将军告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你还能记得你们在城外遇到的刺吗?就是你后来在楚布镇也遇到的?”
“他们?”柒玥听玄烨一提起,自然也想了起来,“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沙雅部落的人,其中那个老大是沙雅部落的首领萨迪克。”玄烨叹了口气,“你告诉朕在楚布镇遇到他们之后,朕便派了胡将军根据线索查找他们,朕昨日去楚布镇,正是因为胡将军抓到了他们。”
若不是因为这事,玥儿也不会因为知道佟国纲死讯一事,冲动的离开将军府,而被阿克木掳去。
“他们招供了什么?”柒玥急着问道。
“葛尔丹伙同了几个部落一起叛乱,只是,葛尔丹在明,其他几个部落在暗罢了,所以沙雅部落负责去京城,引起几个王府的混乱,来扰乱我们这边的注意力。甚至他们也发现了多尔衮旧府的秘密,可惜……”说道这里,玄烨忍不住低笑起来,“被你偷偷出宫一事给破坏了。”
“……”柒玥。
柒玥也不知道自己会误打误撞将冷宫密道一事给解决了,但现在想想真是后怕,若是她没有出宫,没有遇到这一连串的事情,那么若是真的被沙雅部落的人进了密道,宫里会发生什么,不难想象。
而住在冷宫的她和伊贵人,首当其冲!
见到柒玥讪讪的表情,玄烨想起了什么来,笑意散去,有些后怕起来,“不过,事后想想,还真的是你救了宫里所有人一次。朕不在宫里,但太后她们都在,万一……”
虽然有禁军守护紫禁城的安危,可是从密道进去,至少会杀个措手不及。
“皇上不怪罪嫔妾私自出宫就好。”柒玥不在意的说道。
很多事情,事后想起来都会后怕,可终究是没有发生的,而她出宫不是为了这些,是为了他。
而且,能得皇上金口玉言不怪罪,那么即使宫里发现了她不见了的事情,她也不怕了。
“当然不会怪罪你,”玄烨拍了拍柒玥的手臂,“不说你误打误撞解决了不少的事情,也不说你替朕挡了一箭的事情,单论你出宫是因为担忧朕,朕也不能怪罪于你。”
“嗯。”柒玥听了很是受用,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她对他的心,所以他不怪罪。
许是知道柒玥担忧什么,玄烨继续说道,“你放心,你和朕一起回宫,有什么事情,朕担着,不管是太后责备,还是百官责备,朕都替你挡了。”
“皇上你的意思是,让嫔妾和你一起回去?”柒玥有些惊讶,“嫔妾还打算近日早些回去呢。”
她原本还打算先回去,再偷偷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回冷宫呢。
“那是自然,”玄烨理所当然的反问道,“要不然,你打算怎么回去?冷宫密道被封了,你能如何不被人发现的回去?”
“这……”柒玥有些迟疑,她可不敢说,她是打算找先帝,让曾经溜进后宫,又逃脱的他,助她进宫呢。
“所以,跟朕光明正大的回宫,有朕在,才没人敢为难你啊。”玄烨说道。
“那贵妃放走嫔妾的事情,能不能也不计较?”柒玥自己没事了,不够,还得记得不能让贵妃有事。
“贵妃?”玄烨皱了皱眉头,有些为难的样子,“她明知宫规,还……”
“皇上,不能怪贵妃的,”柒玥见玄烨的样子,急切的解释道,“是嫔妾非要出来,贵妃拦不住的,她也是……她也是担忧皇上,所以才放了嫔妾来的。”
柒玥能看的清,贵妃性子虽然有些冷淡,可是知道皇上受伤生病一事,也是担心不已的,要不然贵妃才不会违背宫规,放她出来呢。
“不行,”玄烨摇了摇头,“必须得惩罚她,不然朕哪里放心把后宫交给她来管理?”
“啊?”柒玥傻了眼,虽然贵妃很是无辜,可是皇上说的很有道理,怎么办?
“朕就罚贵妃三个月俸禄吧,”玄烨一本正经的说道,“再罚贵妃替朕管理好后宫,不得欺负玥贵人。”
“……”柒玥直接愣住了。
天知道,她刚刚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结果她听完皇上的话后,有种想挠人的冲动。
三个月俸禄不算什么事,什么叫不得欺负玥贵人?皇上这话传出去,她还要不要脸了?
“哈哈……”玄烨看到柒玥的表情,哈哈笑了起来。
“皇上戏弄嫔妾。”柒玥嘟着嘴,扯着玄烨的衣袖,很是恼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玄烨将柒玥搂在怀里,“放心,贵妃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要担心了,有朕在,你们都不会有事。”
“那就好。”柒玥点了点头,突然想起来什么的问道,“红儿的亲事,嫔妾想相助一二,可以吗?”
如今伊参领的夫人,并不是青儿和红儿的亲额娘,即使是嫁给阿克木这个库伦部落的首领,柒玥也不相信伊夫人会有多重视红儿的亲事。
“这个……”玄烨有些迟疑,柒玥要是去帮红儿,那么势必要出面,他并不想她经常出将军府。
“红儿服侍你一场,又与嫔妾相伴不错,嫔妾也只是想全了自己和红儿之间的一场情意罢了,”柒玥看出玄烨的不乐意,小心的解释道,“嫔妾保证只出府几次,你让李侍卫和喜儿跟着嫔妾好了。”
“……”玄烨还是有些犹豫,但表情已经有所松动。
柒玥见状,连忙又多说了一句,“而且,皇上没办法出面,由嫔妾出面,也可以说明朝廷对红儿与库伦部落结亲一事的重视,那样,库伦部落才能和朝廷的合作更加诚心。”
听柒玥说完,玄烨沉思了起来,“你说的有理,这红儿本来就是为了朝廷才与阿克木结亲的,朕也得有些诚意才是,那就由你出面,只是……”
玄烨知道自己将红儿赐给阿克木是因为什么,也知道若是要提高红儿配得上阿克木的身份,应该把伊参领提一提品级,可同样的,青儿的事情,他没将伊参领的品级已经是够仁慈了!
柒玥以为玄烨在顾虑什么,连忙说道,“皇上放心,嫔妾只是给红儿一些支持,不会插手伊府的规矩。”
“朕不是这个意思,”玄烨摇了摇头,想了一会儿,问道,“若是让你认红儿做义妹,如何?”
阿克木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首领,还不值当他去封红儿为郡主什么的,何况有个郡主女儿,也不是伊参领能担得起的。
但是若是让柒玥以玥贵人的身份认了红儿为义妹,对库伦部落那边又能说得过去,也不会让伊参领有什么底气。
“这个……”柒玥一时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些,她只是想红儿不被伊夫人欺负。
“你不愿意那就算了。”玄烨并不为难柒玥,“红儿也不一定非要怎么样的身份,反正阿克木也不敢为难她。”
玄烨说的是实话,至少红儿是他赐的,只要库伦部落和朝廷的关系在,阿克木就不会亏待红儿。
同样的,就算红儿是郡主是公主,若库伦部落和朝廷的关系对立,阿克木也不会对红儿好哪去。
“不是不愿意,”柒玥连忙摇头,解释自己刚刚的惊愕,“嫔妾只是没想到而已,既然皇上也这么说了,那嫔妾好好考虑考虑。”
“嗯,”玄烨想通了,也无所谓柒玥认不认红儿为义妹,左右他不会在这事上多花心思,“那就随你自己的心情,朕就把红儿和阿克木的亲事交给你来办了,你添礼用到银子,问袁华远支就可以了。”
“不用,嫔妾身上有银子。”柒玥摇了摇头。
她给红儿添礼,怎么能用皇上的银子呢,左右她身上还有一万多两银票。
“那你自己决定。”玄烨也不多说,“需要了就别勉强自己。”
但提到银子,玄烨想到了福全和他说过的一件事情,柒玥给乌兰布通大军两万两银票的事。
虽然柒玥有和福全约定好,不让告诉他的,但福全自然不会瞒了他,事后禀告了他,并让他当做不知情。
既然是柒玥的本意,那他自然会当做不知情,他只是把那份心意记在了心里,牢牢的记住。
玄烨看着柒玥,心里暖暖的,她为他做了很多,他这一生能遇见她,当真是幸事。
“好。”柒玥便没有再拒绝,应了下来。
伊府。
青儿和红儿被杖责之后,就被送回了伊府,青儿因为性子不好,醒来后,骂骂咧咧好一阵,于是大夫都被请去了青儿的院子,而红儿这边孤零零的,只有一个小丫头翡翠服侍着。
“大小姐,”翡翠看到红儿疼的倒吸冷气,有些不高兴的抱怨道,“你也有伤,还是替二小姐挨的,为什么二小姐这么自私的把所有大夫都叫走,还有夫人她……”
伊府请了三个大夫,将军府送他们回来的时候,也带了一个大夫,结果四个大夫都在二小姐那边,就是伊夫人她也是去了那边看二小姐的伤势,都没来这边,也不怪翡翠她生气了。
“好了,罢了,”红儿摇了摇头,没心思计较,“你去拿些膏药,替我抹上就是,死不了的。”
“大小姐就是脾气好。”翡翠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去柜子里取出药膏来,替红儿细细抹上,“大小姐,你是受二小姐连累的,以后真的要离二小姐远一点。”
“她这次也算是好好的吃了教训,以后肯定会有所改变。”让红儿不理青儿,她做不到,但她深知这次事情的严重性,所以青儿应该会收敛起来。
她和青儿才是亲姐妹,不团结在一起,才是不该的。
她也知道为何母亲对她们姐妹两不同,虽然同是原配所生,但青儿身后有阿克木做倚仗,所以母亲才愿意多顾着青儿一点。
“大小姐。”翡翠才不相信二小姐会改变,会收敛呢,“二小姐她……”
“好了,”红儿出声打断了翡翠的话,即使知道翡翠是为她好,但也有些不快了,“我饿了,你出去替我找些吃食来。”
“好吧。”翡翠不敢反驳,连忙跑了出去。
可还没走出去多久,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大小姐!大小姐!”
“怎么了?”看到翡翠冒冒失失的样子,红儿忍不住皱眉。
“首领他……他要来看……看大小姐。”翡翠结结巴巴的说道。
“他要去看青儿,你带他去看青儿就是,”红儿没反应过来,很是不耐烦的说道,“来禀告给我做什么。”
“不……不是!”翡翠急了起来,“他要来看大小姐你,是你!”
“什么?”红儿显然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说什么?谁要来看我?”
红儿和阿克木并不熟悉,除了知道他是姑姑以前的青梅竹马,差一点的姑父,其他就是青儿会以姑姑的名义找阿克木玩,阿克木还算护着青儿,除了这些之外,对他全然陌生。
“库伦部落的首领,阿克木,他要来看大小姐你。”翡翠重复道,也总算不紧张了。
“他来看我做什么?”冷静下来后,红儿很是不解。
“奴婢也不知道,”翡翠摇了摇头,“奴婢听到前院人来通传,就赶紧过来了,别的不知道。大小姐,你要见他吗?”
“……”红儿迟疑了一下后,才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是。”翡翠应了,还不忘拉了薄被子替红儿盖好。
翡翠这一出去,再回来就是哭丧着脸了,“大小姐。”
“又怎么了?”红儿被翡翠前后的情绪搞的快要崩溃,“他人呢?”
“被二小姐身边的珊瑚给哭着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