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堂。
皇上走后,整个后宫都少了一种精神气息,各妃嫔除了必要出来走动,纷纷窝在自己的宫殿里,哪儿也不去。
才下过雨的空气有些闷闷的,就连柒玥也是无精打采的,午睡后爬起来,不知道该做什么。
“小主,这也没有毒日头,不若咱们去御花园走一走吧,奴婢听说桂花树满头香呢。”惜若看了一眼殿外,见雨停了不小一会儿了,便提议道。
“这雨打过的桂花也没多少香味了。”柒玥摇了摇头,并不感兴趣。
皇上已经走了半个多月了,她这心一直悬着,吊的她惶惶的,只想着他能平安回来,才好。
“哎呀小主,”惜若最近就见不得小主这般无力气,“御花园除了桂花还有别的花呢,听说有几棵菊花已经打了花骨朵,咱们就去看一看吧?”
“我不想……”柒玥还想拒绝,被惜若给阻拦住了。
“小主,”惜若没法子的威胁道,“你若是不听奴婢的,待皇上回来了,奴婢就告诉皇上,说是小主茶不思饭不想的,差点把身体熬坏了。”
惜若知道自己的小主如何会受威胁,才想到了这么个法子。
“你……”柒玥很是无奈,想着也没别的事,去走一走也不是坏事,便应了下来,“好吧,就出去走一走吧。”
柒玥和惜若出了门,果然因为雨后,连遮阳伞都不需要。
还没出承乾宫,迎面碰上了语常在和盼春,好像是从外面才回来的一般,因为盼春手里还拿着遮阳伞。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语常在先开口笑着和柒玥说话。
“有些闷热,想去御花园走动走动,”柒玥随意的说道,“你这是在哪儿回来的?也小心一些身子。”
“不碍的,”语常在听柒玥这么一说,手不自知的抚上了腹部,“就是因为坐着躺着有些乏味了,便出去走动走动的,哪里想着刚准备回来的时候,这竟然下起了大雨,才好不容易等雨停了呢。”
柒玥也因为语常在的动作看向了她的腹部,“再怎么说,身子重要,盼春你有的时候也要劝一劝你们小主。”
皇上走了没多久,语常在和落贵人先后传出有孕,也算是寂静后宫里的一点波澜。
语常在已经近四个月的肚子了,也微微有些显怀。
“是,玥贵人。”盼春应了下来。
“好了,姐姐,”语常在笑着说道,“你也别总盯着奴婢看,延禧宫的荣妃,怕是最近就要生产了。”
“估摸着是了,”柒玥点了点头,在荣妃的事情上,并不想多说,“皇上不在家,贵妃有着累了,你回轩里歇着吧,我出去走走。”
“嗯,那姐姐也慢一点。”语常在嗯了一声。
出了清心堂,惜若见柒玥心情不太好,有些不安,“小主,奴婢说句掉脑袋的话,趁着皇上回来之前,小主还是传太医好好看一看身子吧,抓紧时间养一养,皇上回来,小主也就能怀上龙嗣呢。”
听惜若说完,柒玥不由得啼笑出声,“你这丫头,想哪去了?”
“小主?那你?”惜若有些怔怔,反正不过来。
惜若还以为柒玥是见语常在、落贵人都有孕了,想到自己一直无孕而心情低落的呢。
“我什么我?这孩子就是命中注定的,急不得,躲不得,自会在该来的时候来,在不该来的时候不来。”柒玥轻声说道,“我也没别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就是想到了荣妃的事情,她……罢了,咱们走吧,再耽误下去,到了御花园坐不了一会儿功夫,就得回来用晚膳呢。”
柒玥也不是没让太医把过脉,太医说过,她身子如今已经没有问题,唯一的可能就是没缘分。
在御花园歇了一会儿,柒玥还没舒心,就见悦若急匆匆的进了御花园,走到柒玥身边。
“小主。”
“悦若你怎么来了?”柒玥有些疑惑,“有什么事吗?”
她这刚和惜若来御花园,清心堂里能有什么事?
悦若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四阿哥派小盛子给小主送了信来,奴婢见小盛子颇有些着急,便来通知小主了。”
“小盛子说了什么没有?”
“小盛子说,是急事,要小主快些看到,但也不能让别人知晓,其他的就没说了。”
柒玥一听,站了起来,“那咱们得快点回去!”
柒玥带着惜若和悦若急着往外走去,若不是那边传来争执声,柒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人在那边。
“敬嫔,本宫念着你也是一宫主位的份上,已经给了你许多的面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个女人讥讽而又难听的声音,传进了柒玥的耳里。
敬嫔?另外一个是……
柒玥和惜若悦若不由得对视了一下,自己需要回去的地方,肯定经过那传来的声音处。
可想着小盛子还在清心堂等着,柒玥也顾不上什么,抬步继续走去。
“十一阿哥要出来玩,你就得乖乖的给本宫陪着!”女人继续斥责道,“别给本宫偷懒,耍心眼,你能服侍十一阿哥,是你的福气!”
“宜妃娘娘,十一阿哥还小,这御花园有假山有水的,万一……”敬嫔小声的反驳道。
七阿哥当初可就是贪玩爬到了假山上,跌了下来,至今左脚还有一些微坡,虽然不细看没事,但一个阿哥到底不太好。
柒玥也近了一点,不由得停下脚步抬头去看,宜妃一派威风,旁边立着一刻都安静不下来的六岁了的十一阿哥,而宜妃面前站着的敬嫔,低着头,像是被宜妃训斥委屈的小宫女。
“万一什么万一?你把眼睛给本宫睁大了,十一阿哥能有什么万一?”宜妃等人并没有发现柒玥主仆三人的靠近,依旧斥责着,“十一阿哥要求什么,你就得给本宫做什么,你的命可没十一阿哥的金贵。”
“宜妃娘娘,嫔妾……”敬嫔抬头张嘴还要解释,被宜妃给瞪了回来。
余光中,敬嫔看见了柒玥主仆三人。
柒玥有些听不下去,想要去劝什么,被惜若给拉住了,“小主,皇上可不在宫里。”
惜若小声的提醒柒玥,皇上不在宫里,惹恼了宜妃也是惹一身事,何必呢?
再说,宜妃为难敬嫔,别说合宫知道,就是皇上,他能说自己不知道?可皇上任由此事发生,不过就是不想把十一阿哥给宜妃送回去,所以敬嫔只能当那个被宜妃怨恨的对象。
“小主,小盛子还等着呢。”悦若知道惜若劝不住柒玥,便也出声劝道,清心堂那边的事情更急一些。
柒玥叹了口气,无奈的缩回了脚步,不再管宜妃和敬嫔的事情,继续走向承乾宫。
清心堂。
进了清心堂,柒玥便看到了在殿门口,等着焦急的小盛子,来回走动。
“小盛子!”柒玥唤了一声。
半侧身的小盛子连忙转过身来,小跑到柒玥面前,“奴才给玥贵人请安,玥贵人吉祥。”
“进去说。”柒玥说着抬腿进了外厅。
小盛子回身看了一眼四周,才跟了进去,也不磨蹭,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到柒玥面前,“玥贵人,这是四阿哥让奴才递来的信。”
柒玥接了过来,谨慎的问道,“那四阿哥可有其他交代的?”
“四阿哥说,玥贵人要立刻看,看了之后便烧掉,不能让别人知晓!”
“好,我知道了。”柒玥点了点头。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悦若,把清早才剥了的莲子装一些,让小盛子带回去给四阿哥。”柒玥吩咐道。
小盛子来了清心堂,不可能没人注意,既然怕落人口舌,反而大大方方的让人知晓好了,一些吃食便成了很好的借口。
“奴才替四阿哥谢过玥贵人。”小盛子打了千儿,便跟着悦若退了出去。
惜若也走到了门边,看了看四周,才对柒玥点头。
柒玥强装镇定的打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来宣纸,了了的几句话,看的柒玥脸色大变,几乎有些控制不住。
柒玥将信纸团了起来,久久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小主,怎么了?”惜若担忧的问道。
“点灯,”柒玥摆了摆手,吩咐道,“我要把这信烧了。”
“四阿哥信里说了什么?”因为担忧着柒玥,惜若忍不住问道。
“兹事体大,我不能告诉你。”柒玥摇了摇头,“记住,无论什么事,都别乱说。”
这事情太重要,不能让惜若知道。如今看来,那小盛子是四阿哥最信任的人,不然也不会让她来传这么重要的信了。
“好。”惜若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点了灯盏端到柒玥面前。
柒玥将宣纸放近灯火上,任由那火吞噬宣纸,然后在火快要烧到指尖的时候,丢进了茶盏里。
“惜若,你出去守着,我要静一静,任何人不得……”
柒玥刚想让惜若出去,自己好安心思考,可话音还未落,就见悦若走了进来,一脸凝重。
“小主,延禧宫荣妃那边派人来请小主。”
荣妃?她要做什么?
“你去和她说,我不舒服,明日再去给荣妃娘娘请罪。”柒玥皱了皱眉头,她实在没有心思和荣妃去陪着假笑。
“可是,小主,是翡翠姑娘在外面,”悦若有些硬着头皮说道,“而且,翡翠姑娘还说,若是小主不去,她就不走了,因为她没办法跟荣妃娘娘交代。”
柒玥一听,脸色很是难看。怎么,还威胁起她来了?
她现在心情不好,可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说不定就和荣妃撕破脸皮呢!
“哼,那我就走一趟。悦若,去跟翡翠说一声,等我更了衣就去。”
说完,柒玥进了内室,换了一声宫装出来,才带着惜若出了门。
翡翠就候在清心堂院子里,看见柒玥出来,连忙上前请安,“奴婢给玥贵人请安,玥贵人……”
柒玥根本就没有机会翡翠,不等翡翠的话说完,就越过了翡翠往外走去。
翡翠只得讪讪的不再做声,跟在后面。
延禧宫。
进了延禧宫,柒玥才发现,里面有些不同往日的热闹。
要说,这东西十二宫里,除了储秀宫,也就这延禧宫最安静了。
储秀宫安静,是因为贵妃喜欢安静,没人敢吵闹,再加上玉明殿的乌拉庶妃,越发的让袁常在也不由得安静下来。
可延禧宫安静,却是因为没人,以前只住了荣妃一人,如今不过是妍常在搬了进来,多了一点点热闹罢了。
今天的热闹却是不同于常。
突然,柒玥想起了什么来,荣妃不会今日发作,要生了吧?
只是,荣妃虽然快要到了
果然!
进了延禧宫正殿,柒玥才看到,不仅她,还有贵妃、惠妃和妍常在。
“玥贵人?你怎么来了?”惠妃先看到的柒玥,有些吃惊的问道。
“哼,”柒玥冷哼一声,“嫔妾也奇怪呢,嫔妾也不是什么主位娘娘,荣妃派人请嫔妾来做什么?”
有贵妃和惠妃在,柒玥也轻松了一些。
“玥贵人快别说气话,”妍常在连忙笑着说道,“谁不知道宫里,玥贵人是带童娘子,当初语常在、德妃娘娘,可都是托了玥贵人的福气,才母子平安的。”
荣妃这是何意?柒玥很是不解。她若是平安产子,那么还算正常,可若是荣妃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些什么,她佟佳氏柒玥第一个被非议!
“所以,玥贵人可一定要保佑荣妃娘娘平安诞下子嗣啊!万一荣妃……”
柒玥心头一沉,有了不好的预感,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贵妃冷冷的责备了妍常在。
“妍常在休得胡说,”贵妃瞪了妍常在一眼,“有太医在,荣妃一定不会有事的!至于玥贵人,她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陪陪荣妃差不多罢了。”
妍常在只得闭了嘴吧,不再吱声。
“玥贵人快过来坐下。”贵妃冲着柒玥招了招手。
“嗯。”柒玥应了下来,刚准备走到贵妃身边,就见刚刚去了产房的翡翠又走了进来。
“玥贵人,娘娘说有玥贵人在才心安,请玥贵人进产房陪一陪娘娘。”
“我们小主又不会接生,让我们小主去产房做什么?”惜若一听,不由得急了,出口维护柒玥。
翡翠颇不赞成的瞥了惜若一眼后,又看向了柒玥,就等着柒玥跟她去产房了。
“翡翠,荣妃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唤嬷嬷和太医进去,唤玥贵人进去添乱吗?”贵妃语气也有些不好,冷冷的说道。
“贵妃娘娘,”翡翠解释道,“咱们娘娘和玥贵人最是交好,所以想让玥贵人进去陪一陪,也好让娘娘放心生产。”
“呵,”柒玥轻笑一声,指了指一旁的妍常在对翡翠说道,“你们娘娘不是与妍常在也是形影不离的吗?不若让妍常在进去陪你们娘娘吧?”
“这……”翡翠被堵了一下,差点反应不过来,“玥贵人不是有带童娘子的美称吗?就当安安我们娘娘的心,等娘娘平安产下皇嗣,必有重谢!”
重谢?
柒玥在心里冷笑,什么重谢?就这两个轻飘飘的字?估计没有重谢吧?那没有重谢岂不是意味着不能平安生下皇嗣……
那如此说来,荣妃在里面不是太好了。
“玥贵人不必去!”贵妃冷冷的吩咐道。
柒玥还未生产过,怎么能进产房,染了污秽出来呢?
“玥贵人,”翡翠突然跪了下来,“就当奴婢求你了,去陪一陪我们娘娘吧,娘娘在里面可不是太好呢。”
柒玥心中的不好预感,越发的确定了。荣妃若是想坏她“带童娘子”的名声,留她在这边也是一样的,可让她进去?就有些诡异了,也不知道产房里会有什么样的陷阱在等她。
荣妃先是让翡翠去清心堂威胁她来,这又当着贵妃、惠妃和妍常在的面给她来这么一出。
那她,若是不入这个圈套,怕是明日就要传出去,说她玥贵人心狠面冷了。
“也好,那我就进去陪一陪荣妃娘娘。”柒玥抬步出了殿门,往一侧的产房走去。
惜若拉不住柒玥,只得跺了跺脚,跟了上去,还没进产房,就被拦在了门外,眼睁睁的看着柒玥进去。
柒玥一进产房,便看见了躺在床上,满脸汗水的荣妃,正在轻声呻吟,床尾站了两个接生嬷嬷。
“玥贵人,你终于来了。”荣妃虚弱的朝着柒玥伸出了右手。
柒玥刚想后退一步,就被翡翠推了一下,有些踉跄的往前走了两步,正好近了荣妃的跟前,左手腕被荣妃抓住。
柒玥本能反应的伸出右手去扳开荣妃的右手,却正好搭在了荣妃的手腕上。
柒玥心思一动,想起来什么搭在荣妃的手腕的右手微微轻动。
荣妃这脉象很是诡异!
柒玥心里一沉,连忙用劲扳开了荣妃的手,向侧边走了两步。
她刚刚在外面的猜测没错,荣妃这胎,怎么会容易平安产下来?
如今看来,荣妃不仅是想坏了她那无中生有的“带童娘子”名声,还想要让她承担更大的责任!
不行,她要想个好办法脱身才行!
柒玥余光瞥向了荣妃的肚子,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捂起了肚子来,“荣妃娘娘,嫔妾这两日吃冰饮吃多了,坏了身子,待嫔妾先去更衣,等会再进来。”
说完,柒玥转身在翡翠还没反应过来的同时,越过翡翠出去了。
留下翡翠和荣妃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