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我相信你说的，因为我只说了奶娘张郑氏是你的人，可没说小格格是你害的。”柒玥点了点头，“所以，你不用急，该你的罪过是你的跑不了，不该是你的，总有该她的人来还这个罪过。”
柒玥一番话，说的众人心里陡然变了味，奶娘张郑氏是安嫔的人，也是奶娘张郑氏杀害了小格格，可是玥贵人却说不是安嫔背后指使害的？
“玥贵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惠妃闻言，多了几分不安，脸上有了几分焦急的问道，“你是说，不是安嫔指使了奶娘张郑氏杀害了小格格，其实另有其人？”
“对，的确另有其人，”柒玥冷笑一声，“她不知道奶娘张郑氏是安嫔的人，也纯粹只是想将罪责嫁祸给奶娘张郑氏而已，她为了让人查不到是她所为她，还杀害了奶娘张郑氏一家三口，包括奶娘张郑氏的那个才刚满月的孩子，杀害之后为了毁灭证据，点了一把火伪装成失火，幸好裕亲王派人去验尸，才验出来是先死后被火烧的。”
柒玥停顿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能压抑住心里的满腔愤怒，她顾不得失礼和失规矩，抬手指向某处，咬牙道，“僖嫔娘娘，你可知罪？”
僖嫔被柒玥这一指，噗嗤笑了出来，她不是安嫔那个傻子，不禁吓。
“玥贵人真好笑，咱们今日是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的，这不见皇贵妃娘娘，见了太皇太后也是咱们的福气，毕竟平日里不敢打扰太皇太后，怎么太皇太后的话还没说几句，你一个人倒是说的不停了？”
“僖嫔娘娘，你说的再多，也改变不了事实和证据！”柒玥在知道昨天真相的时候，就差点忍不住了，可要不是为了今日能将僖嫔公布于众，她不会忍那么久，因为皇上对赫舍里氏的无条件容忍！
太皇太后听了僖嫔的话，也不出声，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柒玥和僖嫔，她倒要看看，对上赫舍里氏和皇上，玥儿要怎么处理。
算算时间，烨儿要下早朝了，这边的事情不会瞒的太久，玥儿必须很坚强，才能处理好。
“玥贵人，入宫十余年，除了仁孝皇后，本宫如今最佩服你了，你这么胆大妄为，你姐知道吗？你阿玛知道吗？”僖嫔站了起来，信步悠然的走到了柒玥年前，满脸嘲讽，“你就这样单枪匹马的对上赫舍里氏，想过要如何面对皇上的愤怒吗？”
“想过又如何？没想过又如何？”柒玥攥紧了拳头，才不让自己胆怯，“从我决定给小格格一个真相，给皇贵妃一个清白开始，这条路必须走下去，哪怕皇上立刻杀了我，我也要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出来！”
柒玥有想过，想过皇上的愤怒，想过自己也许不会有好下场，可是……没有可是，她已经选择好了，不是吗？
比起苟且活在皇上身边，她更愿给佟佳氏一个体面，就如同皇上护着赫舍里氏一样。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本宫是怎么杀害了小格格的？”僖嫔一边和柒玥说着，一边瞥向殿门口，“除了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也就那一日皇贵妃生产本宫在承乾宫了，本宫何来的机会去杀害小格格？那看顾小格格的奶娘可是安嫔的人。”
“我自是有证据证明，是你杀害了小格格，你可以不用亲自动手，因为有人帮了你。”
柒玥这话一出，殿中好多妃嫔不由得捂起了额头，怎么这么复杂，张郑氏是安嫔的人，僖嫔杀害了小格格，不是僖嫔亲自动的手，是有人帮助了僖嫔……啊！好乱！
“玥贵人，你越说越矛盾了，”僖嫔依旧被逗笑了，“那奶娘张郑氏是自缢，又是安嫔的人，怎么会帮本宫？”
“僖嫔，咱们先不谈这个，谈一谈九年前，皇贵妃小产的那次，可好？”柒玥调转了话题，颇有些挑衅的看着僖嫔。
而到了此刻，僖嫔才微微变了脸，脸上原本的笑意挂不住了。
“玥贵人可真是糊涂，说话不清不楚，还要将九年前皇贵妃小产的事情往本宫身上牵扯吗？”
“九年前的事情又何止这一桩，”柒玥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说道，“皇贵妃小产是你所为，仁孝皇后她……”
“住嘴！”殿门口，玄烨满是怒气的呵斥住柒玥的话，“仁孝皇后的声名岂是容你所议！”
“嫔妾（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众妃嫔纷纷起身给玄烨行礼。
玄烨看也不看她们，径直走到太皇太后跟前，“皇祖母今日起的这么早，也累了吧，孙儿送皇祖母回去休息。”
“听玥贵人把话说完吧，”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出言帮了柒玥一回，“她这么做也是为了皇贵妃。”
停顿了一会，玄烨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柒玥，面无表情的说道，“玥贵人说吧，只是朕得提醒你，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好好在心里掂量掂量。”
“皇上，嫔妾才提到了仁孝皇后，皇上就不让嫔妾继续说下去，是皇上也不相信仁孝皇后是清……”
“啪！”
柒玥还没说完，玄烨一巴掌打了过去，力度之大，打的柒玥连动一动嘴角都疼。
看皇上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这样对待玥贵人，僖嫔忍不住扬起嘴角，皇上对赫舍里氏的容忍，可不是旁人能比的了的！佟佳氏是皇上的母族又如何？
“皇上当真好狠心！”柒玥忍着嘴角的痛说道，“对嫔妾如此狠心，对仁孝皇后如此深情！”
“佟佳氏柒玥，别以为朕不敢杀你！”玄烨本还懊悔自己的手怎么就打了过去，却又被柒玥的话刺激到，一个箭步到柒玥面前，捏住柒玥的嘴角，“你再敢胡说，朕就……”
“皇上是打算怎么样？”太皇太后语气也变得微冷，打断了玄烨接下来说的若说了就不可收回的话。
玄烨抿了抿嘴，忍住怒气，松开了柒玥的同时，也推开了柒玥，柒玥不稳的跌坐在地上，没有看见玄烨在看到她跌倒的时候，本能想要去扶她又缩回的动作。
正僵持着，一道微弱的声音悠悠传了过来，“皇上何必为难妹妹，嫔妾在这呢，九年前你给嫔妾的一巴掌，嫔妾还没忘呢。”
太皇太后进来后，她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只是太累还醒不来，可是皇上给了玥儿的一巴掌，也就她打醒了。
九年前，她说她的小产一事是刚刚宾天的仁孝皇后所为，皇上便赏了她一巴掌，还和她说，若是继续胡言乱语就拿佟佳氏一族的前程来陪。
那一刻，她好恨！
恨，明明佟佳氏是皇上的母族，更应该享受至高无上的荣耀，却偏偏比不过赫舍里氏！若是她再年长几岁，若是她再早些进宫，是不是……与皇上并肩的是她？
众人随着声音看去，才看到是皇贵妃在惜若和忧若的搀扶下，慢慢的走了出来。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贵妃在玄烨面前，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行礼，连个腰都没弯，然后就转身朝着太皇太后走去。
“嫔妾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皇贵妃挣脱开惜若和忧若的搀扶，跪在了太皇太后面前，“太皇太后爱护妹妹的情意，嫔妾感激不尽，剩下的事情是嫔妾与赫舍里氏的恩怨，还请太皇太后不必掺和。”
若是旁人听了这话，定会以为皇贵妃在嫌太皇太后多事，可太皇太后听明白了，她是怕自己和烨儿之间多了矛盾，赫舍里氏是烨儿的底线，触碰者都没有好结果。
“皇上，此事闹的这么难堪，还是讲个清清楚楚比较好。”即使皇贵妃如是说了，太皇太后终究还是决定继续帮柒玥，“玥贵人所说的事情都是裕亲王帮忙查的，不会有偏颇。”
太皇太后多了一个心眼，嗯，福全那小子最近闲的厉害，把他也拉下水，一起承受皇上的怒气。
福全？玄烨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他怎么也来插一脚，难道此事真的要揭开吗？
茹芳在朕心里的形象，就要这样被毫不留情的撕毁，然后要对保成怎么办？
就在这时，贵妃不顾自己的身子不适，站了起来走到了柒玥面前，伸手去扶柒玥。
柒玥不敢真让贵妃扶着，但贵妃所做的事情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荣妃也站了起来，去扶皇贵妃。
玄烨头疼的看向贵妃和荣妃，忙又冷眼去制止还要站起来的惠妃。
惠妃没站起来，其他妃嫔也没人敢站起来，毕竟谁也不想得罪皇上啊。
“玥贵人，说吧。”玄烨沉了沉心，下了决定。
柒玥揉了揉嘴角，给了皇贵妃一个安慰的眼神，才缓缓的开了口，“九年前，皇贵妃小产一事是赫舍里氏所为，这事……”
“佟佳氏柒玥！”玄烨喊了柒玥的名字，警告她不可乱说。
“皇上急啥，”柒玥苦笑一声，继续道，“这事是真的，不过不是仁孝皇后所为，而是出自僖嫔之手。”
“皇上，嫔妾没有。”僖嫔看向玄烨，满脸的委屈，“皇贵妃和玥贵人姐妹二人，这是不仅要毁了姐姐的名声，还要毁了嫔妾，皇上。”
要说僖嫔的容貌，比之柒玥和皇贵妃，要更柔弱几分，这欲哭欲忍的委屈，惹的人心生怜惜。
“僖嫔，我和皇贵妃是嫡亲的姐妹，你和仁孝皇后算什么姐妹？别觍着脸叫仁孝皇后姐姐，”柒玥看向僖嫔满脸嘲讽，“如曼，这是你的名字吧？仁孝皇后嫡亲的妹妹可是叫落菡，哦，对了，仁孝皇后还有一个嫡亲的妹妹叫萱若，是不是啊，忧若？”
忧若？
忧若不是皇贵妃的宫女吗？众人随着柒玥的话音一落，纷纷看向皇贵妃身旁的忧若。
只见忧若脸上的血气褪去，变得苍白无比，扶着皇贵妃的双手也没了力气，垂落下来。
“忧若，你！”皇贵妃吃惊不已，她没想到自己身边跟了自己近二十年的忧若，会是……会是仁孝皇后的嫡亲妹妹！
“玥贵人查的可真仔细。”忧若，哦，不，是萱若看向柒玥，语气中没有僖嫔的狡辩挣扎，只有无限解脱，“奴婢还以为，这个事情要一直都被遗忘呢，奴婢多谢玥贵人能让奴婢死的明明白白。”
“玥贵人，你是说，忧若是仁孝皇后的妹妹？”贵妃虽然决定帮柒玥一把，可显然也被这个消息炸的脑子一片空白。
“嗯，”柒玥对着贵妃点了点头，看向皇上，“皇上应该听仁孝皇后说过吧，有一个妹妹在很小的时候，看花灯迷了路，被拐子带走了。”
在刚刚柒玥说出皇贵妃小产是僖嫔所为，而不是仁孝皇后所为的时候，皇上就松了口气，他要维护的从来都不是赫舍里氏，而是赫舍里氏茹芳。
所以，柒玥此刻问他话，他也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说道，“茹芳说过，她妹妹才四岁，被拐子带走了，所以后来她额娘才又拼着高龄又生了一个女儿，以慰失女之痛。”
“可有凭记？”
“后腰处有蝴蝶形胎记。”
随着皇上将凭记说出来，皇贵妃原本苍白的脸色又多了几分心痛。
忧若后腰的确有蝴蝶形胎记！忧若和别处的宫女不同，从来不想着爬龙床，所以她平日里对她多了几分包容，既然皇上不曾宠幸过忧若，而却知道忧若的胎记，那么忧若真的是仁孝皇后的妹妹了！
“来人！将忧若带下去查验！”太皇太后下了命令。
很快，就有从慈宁宫跟过来的嬷嬷上到殿里来，带走了忧若。
“皇上，九年前，僖嫔不仅是害了皇贵妃小产，就连仁孝皇后的宾天跟她也有关系！”忧若被带走，柒玥没有等着，只盯着僖嫔又说了一个惊人的事情。
“你胡说！”僖嫔被柒玥一吓，腿有点软，摔坐在地上，“仁孝皇后是本宫的姐姐，本宫怎么会害她！”
“刚刚我说了，仁孝皇后有两个亲妹妹，别再觍着脸叫人姐姐了，”柒玥嘴角的嘲讽依旧在，“仁孝皇后应了你的叫唤，不过是弥补自己妹妹走失的缺憾，你狡辩不要紧，九年前，你偷偷去见刚生产完的仁孝皇后，用的那个荷包可还记得？里面装了什么？”
荷包？
连这样的事情，她都查出来了？她还有挣扎的必要吗？
正在这时，嬷嬷带了忧若回来，对着太皇太后说道，“忧若姑娘后腰的胎记的确是蝴蝶形状，而且奴婢也查过了，是天生的，没有人为的痕迹。”
忧若是仁孝皇后走失的妹妹赫舍里氏萱若，无疑了。
“皇上，这忧若既然是被拐子带走的，又怎么会变成皇贵妃的人？”端嫔站了起来，此刻皇上不会因为仁孝皇后迁怒谁，她也好做些利于自己的事情，“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哈哈……”僖嫔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是赫舍里氏那个被拐子带走的千金小姐，吃尽了苦头，因为长的细皮嫩肉的，拐子想将她卖给青楼做妓女，那曾想，她是个天生的石女，不能服侍男人的，拐子养了她三年，费了那么多银子，恼羞成怒就要将她打残去要饭，后来被佟夫人所救，送给了皇贵妃做玩伴。”
僖嫔将忧若心底最后的一点肮脏揭露，也抽去了她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她若不是因为这点子肮脏的秘密被僖嫔捏在手里，又怎么会做下那种让她日夜难安的以怨报德的事情！
忧若朝着皇贵妃跪了下去，语气里带着无限的不舍，“娘娘，小格格是奴婢捂死的，奶娘张郑氏也是奴婢勒死又挂在梁上伪装成自缢的，奴婢对不起娘娘近二十年来的真心相待，只求娘娘以后莫要伤心！”
听到忧若亲口承认，皇贵妃忍不住心痛而又不可置信的倒退了几步。
她比惜若还早的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些年来，虽是婢女，却无不是当作姐妹对待。
她对皇上的无心无念也让她安慰不少，本想着明年她就要满二十五岁，自己不能出宫，也拜托哥哥给她找好了婆家……
就她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杀害的是她的孩子啊！
“忧若，近二十年的相伴之情，随着你的所做所为，灰飞烟灭，真的值吗？”
说着，皇贵妃落了泪，为了自己的孩子，也为了陪伴自己这么久的忧若。
“娘娘莫要说了，奴婢不值得娘娘如此。”这个时候，娘娘能为她落泪，她死也值了，是不是？
她对不起娘娘，唯有一死，才能全了她的心，到了阴曹地府，她也要好好的去照顾小格格。
若说，她此刻唯一的不甘心，不就是小时候的那场走失吗？阿玛，额娘，梦里面无数次模糊了的样子。
“皇上，”忧若转向皇上，磕了几个头，“求皇上看在仁孝皇后的面上，让奴婢回家见见阿玛额娘，奴婢愿意以死慰籍小格格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