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兰，快给父亲上茶。”
“用不着。”顾峥像是找到了开口的机会，“听说你今儿带了个人回来？”
顾朝对父亲的来意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他这一开口，顾朝心中更加有数了，果真是林岚，动作够快的啊。
“是。”她干脆的承认下来，反正没什么好隐瞒的。
顾峥一噎，长女这模样明明十分的恭顺，可他就是觉得别扭，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得沉住气道：“濡韵阁如今就这么缺人手？”
倒也不是缺人手，她就是想恶心林岚而已。
当然这话不能这么说，顾朝又是一福身，恭敬道：“是。”
顾峥再次噎了个半死。
他可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从前顾朝处处和他对着干，立志气死他，如今顾朝还是立志气死他，只不过路子改了，变成了他说什么就承认，让他有气没处发，自己气死自己。
女儿礼数周全，顾峥也不好太不讲情面，只能强行做出和颜悦色的样子来：“按说这后宅的事儿本不是为父该插手的，不过有些话为父还是要提醒你两句。”
“父亲请讲。”
“你调派人手也要顾全大局，不要把旁人处用得着的人强行调走了，打乱了旁人的安排，这是在自己家里也就罢了。等你将来嫁去了国公府成了当家主母，还像这般没头没尾的做事，少不得让人笑话咱顾府不会教养女儿。”
顾朝无辜的眨眨眼睛看着顾峥：“父亲的话女儿记下了，为了不给顾府丢脸，女儿一直在努力学习如何安排才能合理的掌控全局，所以女儿想问父亲一句，若是发现有不合理之处，女儿指正可以么？”
顾峥先是被她一顿恭维，有点飘了，后头的话就没做考虑，张口道：“若是不合理那自然是要纠正的，不然的话……”
不然如何的话他就说不下去了，瞧着顾朝笑的表面乖巧却暗藏心机的样子就知道自己上套了，他这么说，等于是承认了林岚的安排有不合理之处，那么顾朝做出指正，无论如何他就不能再指责顾朝什么了。
一想通这一点，顾峥好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那是因为失了面子而无地自容的暴躁：“你少耍花样，你倒是说说，林姨娘的安排何处不合理了？”
顾朝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道：“难道父亲觉得安排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年近七旬的老妪挑着两桶夜香去花园里施肥是个不错的安排么？放着壮劳力的园丁不用，偏用这样的人去耽误事儿，女儿可不明白林姨娘为何要做这样的安排。”
顾峥倒是没想到问问具体事情是如何的，只想着替林岚出气来了，如今被顾朝这么一说，他自己也觉得理亏。
可他要脸，绝不会轻易让自己丢了面子，是以嘴硬道：“你林姨娘又不是头一天管事儿，她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若那老妪极其懂园艺呢？”
“那可以安排几个壮硕的园丁供她使唤，她从旁教导，这样既能把差事做好，又可以培育新一批懂园艺的园丁出来，岂不美哉？”
顾朝同他闲扯，总之就是林岚安排的有毛病。
由于这样的说辞实在是无可挑剔，顾峥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招，指着顾朝的鼻子道：“好，很好，你就是这般顶撞为父的是吗？”
这时季月娘带着几分懒散却又透着硬气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来：“怎么，说不过女儿，就说女儿顶撞你？老爷好大的官威啊。”
松云扶着季月娘出来，她已经穿戴整齐，头发也梳理的一丝不乱，显然是起来有一阵子了，只不过一直没出来，直到这会儿怕是憋不住了。
顾朝忙福身：“母亲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季月娘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原是想多睡一会儿的，不过梦见你对着一头牛在弹琴，喊你你又不理，给气醒了。”
顾朝听着她这隐喻的说辞险些没憋住笑出声来，明显感觉到身后顾峥气场发生了变化，僵硬极了。
季月娘便是如此，她可以装作没有林岚这个人，同顾峥相敬如宾和和气气，但若是踩了她的雷，招惹了她的儿女，便是顾峥的面子她也一样不会给。
该怼照样怼。
她方才本想说梦见犬吠声吵得睡不着了的，但看在顾峥到底是女儿生父的面子上，还是将说法美化了一下，牛总比狗好听些。
顾峥却不领她的情，也没气就道：“慈母多败儿，都是你这边纵容，才养出来这么个处处顶撞长辈的逆子。”
季月娘看也不看他一眼，“我生的我养，总好过有些人生了看都不看一眼女儿，还指望女儿孝敬爹。”
“你！”
“我说的不对么？”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顾朝不得不出面打断：“父亲母亲难得相聚一次，切莫为了女儿吵闹起来，若传出去家宅不宁的闲话，当心朝堂上言官参父亲一本。”
这话提醒了两个人，夫妻两各自偃旗息鼓，嘴上不吵了，火气却并未消下去。
顾峥还是没忘了自己今儿来做什么的，冷冷道：“既然如今你病着不便管事儿，那么有人管便放手让人去管，何苦来哉去拂了人家面子？”
季月娘刚醒了不久，还不知道秀雯娘的事儿，不过听了半日也能猜到顾朝带回来的人和林岚有关系，想必又是林岚告小状了。
既然是女儿做的事儿，那定然有她的道理，季月娘不想坏了顾朝的计划，也不同顾峥吵了，点点头道：“晓得了。老爷若是没有别的事儿，妾身还要休息，老爷请回吧。”
顾峥深吸一口气，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一甩袖子扭头走了。
季月娘这才看向女儿，满眼的心疼：“委屈你了孩子，你父亲便是这样的人，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自是不会的，倒是母亲不要将今儿的事儿往心里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咱们要放宽心，将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
顾朝凑上去亲昵的靠着季月娘，将中午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不过隐去了和秀雯有关的一些隐情，季月娘只是夸她做得好，也并未打算插手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