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池塘对面,花园镂空雕花的围墙旁,季月娘同顾朝通过镂空的雕花孔看过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虽然隔得太远听不清两人说了什么,却能看的出来林岚在用什么把柄逼迫秀雯。
季月娘多少有些意外,但也没觉得多意外,林岚同她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她不过是仰仗老太太的庇佑,再加上自己又傲气,不屑于同她正面交锋罢了,其实心里也不是不知道她那些手段。
在自己身边安插人这种事,季月娘早就想到了,却从未真正动心思去查林岚安插的谁,左右她身边近身伺候的,她都信得过,离得远一些的,她又懒得理会。
便让秀雯钻了空子。
“母亲,您可都瞧见了?”
季月娘神色冷然的点点头,早在顾朝头一次去国公府回来那日就已经开始怀疑秀雯了,如今不过是一桩疑惑得到了证实,反倒更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往日里我总想着,宽厚待人也就是了,哪想到真……”人心都是肉长的,季月娘心善,总不愿将身边人往恶处去想。
还未出阁的时候,父母都教导过她,人心险恶,她也只觉得那都是外头的人。
嫁过来顾府,对伺候自己的人她从未亏待过,也不愿去怀疑自己身子不好是被人动了手脚,如今真的证实了,季月娘也不免觉得一颗心凉到了底。
秀雯一直在给她下十步散可是实打实了。
顾朝拉着季月娘的手:“母亲不要想这许多了,如今叶归隐已经去寻药,这十步散虽霸道,但也不是什么无解的东西,等叶归隐回来,一切都会有转机的。”
季月娘点点头,却又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不知为何,如今季月娘对这个女儿只觉得依赖起来,她在看到女儿身上的变化之后,只觉得女儿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因此倒也乐意随着她的意思去,看看她能有什么想法。
顾朝道:“母亲不必在这些琐碎上操心了,我自有安排,如今秋光正好,菊花开的艳丽,如此美景可不可辜负了啊,走,女儿陪母亲赏菊去。”
小池边,秀雯也走了,只是这里并不安静。
原徐秋是最后一波出来的,一路上都在同顾屹抱怨:“老爷,这种事您如何能轻易答应,有一就有二,若是日后再多一些这样的差事,难不成咱们都包揽了?”
她眼里只有钱,整个顾府就只有他们三房最有钱,徐秋可是很清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这顾府谁不盯着三房的钱想要搜刮点油脂下来?
这不,大房到底藏不住了。
她也不是没尝试过撺掇顾屹分家,可顾屹是个很有原则的人,父母在不远游,分家是不可能的。
徐秋在意钱,自以为看的长远,却到底是妇人之见,不似顾屹,在就在慈荣堂就已经想明白了老太太要这样做的其中关节,官场有人好办事,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太太这也是为了他好。
只是这其中关窍他知道同徐秋说不清楚,别看徐秋平日里对他千依百顺的,可她也有执拗的时候,一提到钱财银子就变的油盐不进。
顾屹干脆不同她继续扯,推脱说自己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留下徐秋一个人闷闷不乐,咬牙切齿的把大房给恨上了,自己没本事,却惦记着兄弟的银子,这算什么?
偏巧这个时候,就让徐秋躲在密集的花丛后头听见了林岚逼迫秀雯的那番话。
因为隔得远,她听的也不全乎,隐隐约约听见几句败露,无路可走,事发什么的。
徐秋是个聪明人,只这一点消息也足够让她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这林姨娘同那位大的素来不合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徐秋没想到林姨娘胃口这么大,竟然想把整个大房一口吞了。
亏她一个青楼出身的这么大野心……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胆子,想想方才在慈荣堂这林岚还在同自己大刺刺的端架子,徐秋更觉得恶心不已,瞧她不起。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儿,如今瞧着季月娘不管事儿,林岚又是个膨胀了的,眼瞅着大房怕是要自己先从里头崩坏了。
即如此,那自己何不添把火,大房自顾不暇了的话,哪还有精力惦记她三房?
徐秋躲在花丛里思忖的这会儿,秀雯也已经走了,徐秋心里有了主意,起身绕道就去了锦枫斋。
林岚才刚进门不久,就听下人说徐秋来了,她着实诧异了一下子,“她来做什么?让她进来吧。”
徐秋一脸笑眯眯的进来,仪态端的十足十。
她的父亲可是当朝鸿儒,虽酸腐的很,可徐秋自恃书香世家出身,骨子里透着一股子傲气,瞧谁都低人一等的样子。
尤其是在林岚面前,同一个青楼女子共在一个府里头,徐秋曾经一度引以为耻,不过这会儿她却没有让林岚瞧出来半点儿。
“哟,什么风把三太太刮来了,真是稀呀。”
徐秋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嘲讽她不止,这种时候,连一句蓬荜生辉都不会说,低俗的很。
“什么稀呀,这不是为了正经事儿来的么!如今大嫂嫂不管事儿,这给工部尚书送什么贺礼的细项事儿指望两个大男人去谈不切实际,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能去同大哥当面谈,所以就来找姨娘你了么!”
她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林岚偏又吃这一套,被她哄的喜笑颜开,拉着她在铺着墨绿锦缎坐垫的罗汉床上隔着黑漆木小几坐了,又吩咐了人沏茶,这才同徐秋说正事儿。
实则徐秋心思也不在这上头,敷衍了几句给她应付过去,便开始东拉西扯起来。
“虽说林姨娘这阵子如日中天,可大嫂嫂也不差,眼看着那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就连老太君都发话了,一切不可越过界限去,林姨娘,要我说,你如今的处境就如镜中花水中月,看着风光无限,实则危机四伏,轻易就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