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原就是故意说给顾峥听的，哪想到还不等顾峥有什么反应，却刚好被进来请安的林岚顾颜母女听了去。
她们母女听起来这话觉得当真是刺耳至极。
林岚忍着气，领着顾颜上前行礼：“妾身林氏见过老太君，给老太君请安。”
“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就像没听见一样，也不说让她俩起来，只一个劲拉着顾朝问道：“说来也有几日功夫没见你母亲了，她怎么样，如今可好些了？”
顾朝点头应道：“母亲将养了这许多天，身上已经好多了，多谢祖母关怀。”
“可怜见的，年纪轻轻的就身子骨不爽利，还吐了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回头我亲自去瞧瞧她。”
祖孙两旁若无人的说话，底下林岚和顾颜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只觉得腿都酸了，却始终被无视。
这也算了，偏老太太话里话外抬举季月娘，指桑骂槐讽刺她，身为婆母还要亲自去看望儿媳妇，这可是对儿媳妇极度肯定的表现，等于狠狠打了林岚的脸。
林岚不过是个妾侍，老太太不搭理她，她又不敢主动出声，顾峥看不下去了，开口求情道：“母亲，岚儿和颜儿还在等着呢，先让她们起来吧？”
老太太这才恍然的样子，仿佛刚看见那俩人，哦了一声：“来了啊？来了也不说一声，我老婆子耳聋眼花的，还真没察觉到屋里头多了两人。”
林岚咬牙切齿的，心里头恨极了，却不得不忍着气提高声音将请安的话再说一遍。
老太太这才抬抬手，漫不经心的道：“成了，起来吧，我老婆子怕折了寿。”
顾峥立即伸手将林岚扶起来，忍不住道：“母亲，岚儿一直守规矩，并未有冒犯您的举动，为何您一定要让岚儿吃挂落呢？”
老太太闻言立刻一个眼刀飞过去，顾峥刚想辩解什么，就被林岚给拦住了，娇怯怯的道：“老爷不要说了，既然老太君教训妾身，那一定是因为妾身做错了事。便是妾身没有错，老太君想要教训妾身也是不需要理由的。”
她看似示弱，实则诛心，明知道顾峥同老太太关系不好，还故意说这种话，让顾峥觉得老太太蛮不讲理，挑拨他们母子关系，阴险至极。
顾颜在旁边听着，只佩服阿娘会说话，默默将她的招数都记在心里。
“林姨娘是怎么样呢？一面说自己做错了事，一面又不想承认，那是打算让祖母承认吗？”顾朝抓着她话里的漏洞挑刺道。
林岚深吸一口气，差点没忍住火，顾峥已经先训斥起顾朝来：“胡闹，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你才胡闹！一个妾侍算什么长辈？她是奴婢，念熙是正经主子，她那个不该插嘴的，没教养的东西。你有用在她身上一半的心思用在月娘身上，也不至于将她惯成这样。”
林岚委屈的看着顾峥，顾颜在旁边只觉得嫉妒的很，不就是占了一个正室的名分罢了，如今所有的体面和老太君的宠爱都落到了那边的头上去，她同她阿娘却要平白遭受冷眼，可她们做错了什么了？
顾峥不想提季月娘，便岔开话题，吩咐下人开始传饭。
摆好了饭菜，因只有顾峥一个男人，还是嫡亲，就没另开一桌，大家一起坐在了同一桌上，老太太首位，右手边是顾峥，左手边是顾朝，顾颜坐在末席，林岚是个妾侍只能站着伺候，不能上桌。
顾峥心疼她，看看这里也没有外人，拍拍身边的位置就想让林岚过来坐下。
却被顾朝给拦住了：“父亲不可如此，便是我母亲在这里，也尚且要站规矩伺候祖母先用饭的，如今林姨娘一个奴婢的身份却能同祖母坐一桌，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咱们太傅府没规矩？”
老太太倒是没说什么，却不住点头，显然是认可了顾朝的话。
顾峥被女儿这般说，只觉得十分没面子：“你一个小姑娘家，该学着胸怀宽广一些，总在这些事情上计较，将来如何做的大事？”
顾朝换了双筷子替顾峥夹了菜过去，态度依旧恭敬，说出来的话却是咄咄逼人。
“父亲说的是。先人曾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如今女儿也已经及笄了，祖母曾教导过女儿，若是连处理眼前一点小事的能力都没有的话，将来又如何能做得好当家主母？”
顾峥被问的哑口无言，他没法反驳，这种管理内宅的事儿确实是当家主母该做的，而他就算是不宠爱嫡长女，却也不希望将来嫡长女给人做妾，何况顾朝也已经定下了同楚墨的婚事，嫁过去早晚是要管理内宅的。
这功夫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都是在闺中的时候由娘亲一点点调教出来的本事。
就眼下这般说，顾朝这样做一点毛病都没有，甚至是应该的，她在练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的技能，他这个做爹的也不能拦着。
顾峥顿在那里思考，林岚上前给他倒茶，一边柔柔弱弱的道：“有这样做事严谨的嫡长女，也是老爷的福气呢。”
“是呢爹爹，女儿便是没有这福气学着掌家管宅，若是能，我定也要学大姐姐一般雷厉风行，多威风啊！”
顾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先制止了顾颜：“不要胡说八道。”口气倒是温和慈爱，满是宠溺。
接着又看向顾朝道：“听说前儿你罚了一个婢女？把人降级成了三等，又停了半年的月俸？”
老太太奇道：“你从前一贯不管内宅的事儿，如今怎么连这点小事都知道了？”
顾峥堂而皇之的道：“母亲，方才您也听见了，朝姐儿说她要学着掌家管宅，可这府里上下都在不满她手段过于严厉，这实在不是个好现象，儿子是来提醒一下朝姐儿，让她收敛一下。”
顾朝淡淡的瞥了一眼林岚，到底是坐不住了是么？
为了一个秀雯，连父亲都搬出来了，还闹到老太太面前来，是想替秀雯扫除障碍好让她打听消息打听的顺利么？
察觉到她的目光，林岚毫不示弱的和她对视，满脸柔弱的笑意，唯独那双妖媚的眼睛里充满了恶毒的狠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