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我刚刚便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才想明白。你瞧,离家出走的是你,道歉认错的是你,现在不想去京中的也是你,你的世界里只有你自己。”
“虽然你现在接纳了亲人,也明白了亲情是怎么一回事。可你还是不会易地而处,为他人着想。表哥,我真的很好奇,俞公子他们都是怎么与你相处的?”
他一下子愣在原地,回想起五人相处的情景,可他都是认真照顾着其他四人,大家也都说他是最会为别人考虑的……
“是不是跟他们并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萧清和呆愣愣地点着头,云舒为他解惑道:“有一种人,对外人温和有礼,处处周到。但越是对着亲人,脾气越发不好。当然,表哥修养足,便未对亲近之人发脾气,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呈现了。”
她明白,是因为她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极为熟悉。前世齐元昭就是这样,在外面圆滑周到,但一到府里,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按照他的意思来。
当然,萧清和与齐元昭不同,他只是被宠太过,长期顺风顺水,府中事事依着他,不自觉形成了这样的性格。所以接她、教她时,他都做得极好,只是现在真心拿她当亲人了,就做出了今天这样的事。
云舒一时间不知该高兴他拿自己当亲人,还是该生气他不顾自己的意愿。可若他是个坏的,也不会真心为朋友考虑,只会像齐元昭一样将朋友作为往上爬的垫脚石罢了。
所有人疏远而不自知,那样的人生,太可悲了。
“如果站在外婆的角度考虑,她已垂老,不愿看着孙子为自己耽误前程,否则她接下来的日子心中总是会存着愧疚。”
“而且外婆一生最大的骄傲就是稳住了萧府,将儿孙抚养成材,若是临走之前能够看到萧家出了位进士,这将是她骄傲中最灿烂的一笔。”
“她难道不想儿孙环绕吗?你只看到她逼你答应赴京赶考,可看到她的心酸与责任?”
最后一声质问像是雷鸣般在他耳旁炸开,萧清和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道:“我竟从未想过祖母的感受?”
云舒神色半是悲悯半是冷漠,“表哥,这事我帮不了你,等你回去考虑清楚了,自己跟外婆讲吧。”
说完她转身走进内室,不再去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
萧清和在屋内又站了一刻,才迈着仓皇无错的步伐离开。
“小姐,这个月的信来了!”自打秋菊和冬生伤了,春迎便放下手头的事情,像原来一样贴身照顾云舒。
她愣了下,“怎么有四封?”
春迎笑着呈上信,“大师送了两封过来。”
云舒接过来翻看着,果然有两封都是老和尚的笔记,不过有什么事情还要分成两个信封?
她狐疑地拆开信封,第一封的字迹有些凌乱,全是老和尚说她多么多么没良心,整整一个多月都没去信,是不是嫌弃他没有柴斐本事大云云。
她眉毛跳了跳,上个月的信她不知怎么回就先放着,未曾想这么一拖就是一个月过去了。
春迎瞧她神色波动,问道:“小姐,大师说了什么?”
“咳咳,没什么……”
云舒有些心虚地将那两页纸放到一旁,打开另一封老和尚署名的信。
只是她拆开信封却未露出信纸,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信封。她伸手将里面的信封抽出来,“纪云舒亲启”五个遒劲的字映入眼帘。
云舒心里突突地跳动着,她伸手抚了抚胸口,往落款处看去,“柴斐于北疆书”,她手一抖,信封轻飘飘地掉落到地上。
高昌城楼上,一个玄色身影站在烈烈寒风中,凝视着南边的方向。
“公子,”梅凛抱着一件大氅走过来。
闻言柴斐转过身来,北疆多风沙,连日的苦战让他清瘦不少,面颊也凹陷下去一些,只是那眼神却愈加发亮。
他的声音有些哑,“信,送走多久了?”
梅凛躬身答道:“二十六日,想来应该快到了。”
她快收到信了吧,不知这次会不会依旧装作没有看到?上次是他拜托老和尚说的那些话,没想到不仅没收到只言片语,还被老和尚来信骂了一通,说她压根连信都没回。
真绝情,做了决定便头也不回,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日子过得真快,他都在这北疆的风沙中翻滚大半年了,她真是一点自己的死活都不在意吗?
柴斐面上闪过一丝苦涩,他以为离了京中会渐渐忘记那份悸动,他也在努力这么做着,所以前半年他拼命上战场,不让自己有胡思乱想的时间。
可这两个月风雪漫天,北胡要活下去,没有精力再来滋扰,整个队伍都安扎在城中。很多个这样的夜里,她的身影浮动在眼前,让他只有到这城楼上吹冷风才能冷静下来。
做不到忘记,那就必须让她将自己深深烙印在生命中。
他不会再给她机会逃避了。
她想查真相,他帮她一起查;她想复仇,他可以提供援助。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能再甩开他了……
不知道她看到信是什么神情,想着那小狐狸般灵动的表情,他胸口升上一股暖意,忍不住笑了笑。
“公子?”梅凛不解地看着他。
柴斐敛了神色,没有再言,只是接过大氅,又站了半个时辰才离去。
汀兰小筑中,春迎瞧到信封上的字也震了震,她低下头掩过眸中的诧异,捡起信封又递了过来。
“小姐,这信?”
云舒将信快速抽走,睫毛颤了颤,“我有些饿了,你去厨上帮我瞧瞧还有什么点心吃食没有?”
小姐这是故意将自己支走,春迎依言走了出去,将门也轻轻合上。
云舒将信匆匆浏览一遍,才重重地舒了口气。还好,他是个有分寸的,没有提及之前的事。
不过想到信中的话,她又拧起眉来,细细将信重新读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