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这十家铺子虽然是母亲的嫁妆，但一直以来都是先给侯府送每月所需，余下的才售卖。日常采买也是记在侯府的账上，这么算下来，二房需要自己花钱的地方只有额外的衣裳首饰和人情往来而已。
“年后不必往府里送了，我需要什么会使人去拿，二房要用自己出钱买。”
“是，小姐。”萧掌柜在册子旁边增加了这一条。
“册子里还有一些小点子，都是闲的时候瞎想的，你看能用就用，不能用就还是按照店铺原先的办法来。”
萧掌柜迅速翻阅一遍，眼睛亮了亮，“其实店里最大的问题就是货物档次与顾不符，解决了这一根本问题，再辅之这些小点子，想来生意定会更上一层楼。”
能用上就好，云舒点点头，拿过另一册道：“奇珍阁依托的主要是外祖家从海上的货源，可是他们也要挣钱，总这样可不是办法。我的意思是，既然是奇珍，除了海外，西域的货物也可以考虑考虑。”
胡掌柜面露难色，“小姐，您的想法虽好，但西边动荡，没有大的商队，很难进行贸易往来……”
“这个不急，我只是先提一下，日后慢慢想办法。我只是想减少对萧家海路的依赖，你也多留意着些，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路子。”
胡掌柜有些不解，“萧家是您外祖家，为何要减少依赖呢？”
云舒轻轻叹气，“外祖母年岁已大，萧家迟早是要交到舅舅和表兄手中的，母亲又已经过世，亲缘关系只会越来越远……若是有朝一日他们不愿或是不能供货了，奇珍阁难道要关门吗？”
“我不是不能依赖外祖家，我是不能依赖任何人。他们帮着奇珍阁，是看在母亲的情分上，我们不能理所当然地一直受人恩惠，这样终究是立不起来的。”
虽说短期内可能会影响生意，但小姐能有这样的决心，他们必定是要支持的。胡掌柜正色道：“明白了小姐，我年后就想办法多寻寻其他的货源。”
三人就店铺经营的问题又沟通了大半个时辰，将下一年的计划定了下来。
“对了萧伯、李伯，另外八家铺子我想慢慢收回来，那几个掌柜肯定是要换的。你们也帮我多留意着，看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掌柜人选。”
萧掌柜看了眼胡掌柜，见他点头才道：“小姐，夫人之前在每家店铺都有留下自己人，如果您要用，只需要抽一点时间见见就可以。”
云舒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母亲怎么会这样做？你们之前怎么没说？”
“是夫人吩咐的，只有小姐主动问起才告诉您。如果您没有打算接手店铺，就将银子拿一半给您，另一半留作日后您有需要的时候用。”
虽然知道母亲爱她、宠她，但父亲离世后，母亲也撒手而去，留她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侯府，说实话，她心底是有怨的。如今听到背后还有这样的安排，云舒的眼眶一下子变得通红。
若她想，手中有银钱有铺子，又有县主的身份，自然可以做许多事情。若她性子软弱，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母亲在离世前为她考虑周全，让她进可攻、退可守，只是前世的她，到底枉费了这番苦心。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共有多少人？”
“每个铺子都有三人，都是签的死契，只忠于您一人。名册一直由我保管着，明日就给您送过来。”
隔了半晌，云舒的情绪才缓和了一些，她走到两人面前行了一个晚辈大礼，“多谢两位伯伯让我知道了母亲的心意。”
两人连忙避了这一礼，胡掌柜道：“小姐，我们都是夫人的陪房，从在萧家时就受了夫人的恩惠，让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何况只是保管了一本名册。”
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本名册，对于云舒来说却是两世的心结。这不经意间被解了开来，眼泪便止不住地往外涌。
云舒一哭，倒惹得两位年逾不惑的掌柜也红了眼。姜嬷嬷连忙又带着夏清几人伺候着他们净了面，用过午膳才送他们离开。
重新洗过的脸白净无比，两汪被水浸过的眸子却满是困惑，“嬷嬷，您不是我娘的贴身丫鬟吗？怎么不知道她做的这些安排呢？”
“小姐，夫人既然将我指给了您，她不愿您知道的事情，自然也会瞒着我的。”姜嬷嬷岂会不知她在想什么，听她这样问，目光里满是怜惜。
云舒将脸埋在双掌只见，声音瓮瓮的，“母亲真的很爱我。”
“是，夫人最爱的就是您。您小时候调皮不听话，夫人用戒尺打您的手心，可打完她总是自己躲在屋内哭，哭完又让人去给您找好玩的、好吃的。”
“她做这些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若是我早知道……”若是她前世知道，定然不会将二房当做唯一的依靠，不会让她们抢走侯府的所有。
姜嬷嬷将她搂在怀里，用手一下一下地梳着她的头发，“小姐，夫人定然是有她的用意的，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想要保护您。”
保护？云舒抬起头来，会不会是母亲察觉到了危险，才既给她留下退路又不直接告诉她？可父亲被追封为勇毅侯，母亲也得了一品诰命，什么样的危险才让她连告诉自己都不敢呢？
云舒如坠冰窖，只觉得周围都是危险，还是被深藏的危险。可这些全都是她的猜测，该怎样证实呢？
她定了定神，将眼泪擦干，让人在书房备好纸笔，一字一字地练到后半夜，才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侯府守着孝，除了庄子里的年礼例行送着，其他倒也没有人前来拜访，所以在听春迎禀报杨家来人拜见时，她还愣了一愣。
“哪个杨家？”
春迎好笑地看着她，“就是杨之瀚杨大郎他们家啊，您之前还请了苦玄大师给他父亲瞧病。”
云舒想起来了，连忙让她将人请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