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的瑛娘又忍不住想咳,可看到纪小姐,她捂着嘴,深吸一口气才止住。云舒见状皱了皱眉,“婶子,想咳便咳出来罢,这样忍着会更加难受的,对身体也无益。”
虽然云舒这样说,瑛娘到底还是没有咳出声,颤巍巍地喝了口水道:“小姐心善,可若是不小心过了病气,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自己在这里杨家几人总是拘束的,云舒想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开口道:“我近日都在明月庵,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我师傅那里,我先去安排一下,杨大哥年后再去即可。”
瑛娘见她要走,忙站起身来行礼,“大郎,扶我送送小姐。”
“婶子身体不好,坐了这小半日已是极限,便不要再出门送了,当心着了风。杨大哥也不必这样气,照顾好杨大叔和婶子便是。”
杨大郎闻言,心中更是一悸,这两年白眼受多了,被人看不起也已经习惯了。未曾料到云舒还替母亲和他考虑到这些,出门相送是礼节,她让他们不必讲究这礼,便是真正心善之人才会如此。
胸口哽咽无比,可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呆呆地扶着母亲站在原地。
云舒微微一笑,当真没有气,带着春迎二人便向外走。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杨大郎才回过神来,扶着母亲重新坐回椅子上。
“纪小姐已经走了吗?”
“已经走了。”杨大郎道,“娘若是累了,我扶您躺下吧?以免劳神。”
瑛娘摇摇头,一手慢慢摸着杨大郎清瘦的脸,叹了口气道:“都是娘身子不好,让你一同受罪了。”
杨大勇转过头来,内疚道:“瑛娘,不是你,是我……是我拖累了全家……”
“娘和爹就都不要自责了,侍奉你们是儿子心甘情愿的。”杨大郎轻轻笑道:“你们莫要多想了……再说现在纪小姐愿意帮我们,以后娘的药不会断,眼睛就能慢慢好起来了,爹也不会逢阴雨天便腿疼难忍。”
“你就这样理所应当地接受别人的资助?”瑛娘却放下手,脸色也严肃起来。
杨大郎立即道:“没有,娘放心,用的每一笔银钱,儿子都记着的。日后儿子会想办法挣钱,必定一分不漏的还给纪小姐。”
见他这样说,瑛娘心中松了一口气,她就怕儿子认为纪小姐的援助是理所应当的。大郎能明事知礼,她声音便软了下来,“你能这样做是极好的,也不罔费爹娘这些年的教诲。”
杨大勇接过话来,“瑛娘放心,我们的儿子是看着长大的,他什么心性你还不知道吗?”他想了想,又说道:“还有一点,大郎这些日子也别荒废了,将以前教你的功夫练起来,这样才能真正报答小姐。”
杨大郎微微一怔,“此话怎讲?”
杨大勇将自己的推测缓缓道来,“你可知纪小姐如今的处境?”
“这……她不是将军之女吗?名门闺秀?”
“你看到的只是表象,纪将军一生为国为民,若是他尚在人世,纪小姐自然好好的做大家小姐即可。但现在她只是父母双亡的孤女罢了,她是有钱财傍身,可这世间,人走茶凉才是常态……”杨大勇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爹的意思是,她如三岁孩儿持金过世?”
“是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纪小姐的日子怕是外表光鲜,内里危险重重啊……”瑛娘也明白过来。
杨大勇点点头,“没错,她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不会无缘无故想到寻父亲的旧部,想来身边无人可用。”
这么一说,杨大郎的面上流露出些许失望来,他刚刚还因为纪小姐对母亲的体贴激动万分,可原来她也是有所图的。
杨大勇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他的神色变化,知道他怕是有些想岔了。
“你也莫要失望,即便纪小姐现在身边无人可用,可她有的是银子,什么样的忠仆买不到?何况她不仅是借我们银子,还让你去大师身边当差,你想想,纪小姐拜的师傅那能是普通人吗?”
“不说其他,单单那一手医术,若你能有幸被指点一二,定然是受益终身的。她能亲自前来探望,又能给你提供这样的机会,足以可见她是真心想要帮我们的。”
“不过人活在世上,总要为自己考虑一二,这是人之常情。她现在帮我们,却是不计较其他的。不过我们受人恩惠,总要记挂着有朝一日能够回报。”
儿子虽然懂事知礼,可这几年为了家里吃尽了苦头,心胸和眼界都不够开阔,长此以往,便与乡野之人无异了。这也是他没有再次推辞纪小姐资助的原因,儿子只有卸下家里的重担,接触更多的人和事,才能更好地成长起来。
听到父亲这么说,杨大郎心中释怀了不少。
瑛娘听完杨大勇的话,也点点头道:“我虽没有你爹懂得多,但我当年若不是夫人搭救,没有现在的日子。无论纪小姐有没有想这么多,你都要多学些本事,只有你自己立了起来,将来才能护住父母妻儿。”
“娘您放心,孩儿懂得,不会想岔了去。”
望着一脸疲惫,还尽力开解着自己的母亲,杨大勇觉得自己的父母跟村中人是不一样的。他们从小对自己要求更高,遇事也是细细分析道理,若不是父亲伤了腿,他相信父亲定然能成为一方将领。
摇了摇头,他将脑海中那些“假如”、“若是”的念头赶了出去。现在他是家里的支柱,要稳稳地支撑起这个家才行。
出了杨家院子的云舒却一直在想刚刚的问题,却听秋菊在后面感慨道:“小姐对杨家也太好了,又是给银子又是让他去大师身边侍奉。”
春迎比她看得远一些,“其实银子对于小姐来说不算大事,但小姐愿意让杨公子去大师身边,这才是他最大的造化。”
云舒笑了笑,“且不说杨家与侯府的关系,就看他们家如此状况都能保持整洁、乐观,就可以看出这家人缺的只是机会罢了。若是那连自己都放弃的人,便是与侯府再有渊源,我也顶多给些银子就算了。”
“小姐说的是,杨公子不卑不亢,光听他的名字,就知杨家对他定然是寄予厚望的。”春迎点点头,她极赞同小姐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