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颜洛刚刚踏进阁中,身后的大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
入目是矗立在大厅里的八面观音像,塑像约有二层楼高,观音渡人的右手垂下,捏着一个除魔法印。
赤莲阁的一层除了这面威严庞大的观音塑像外,再无他物。
观音像左侧是高而窄的楼梯,苏颜洛搭上扶手,拾级而上,洁白的裙裾逶迤在踏步上。
耳边隐隐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哗啦啦地在木地板上显得格外清晰。
苏颜洛伴随着这道声音走上了二楼。
二楼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隔着数重落灰的纱帐,最里面有一张雕花大床,看轮廓像是古代女子的拔步床。
床上倚着一个模糊的宽大身影,锁链叮呤响动,冰冷的金属音像条毒蛇钻进她的耳朵。
脚下的地板落了一层厚重积灰,有一串较小的脚印,有来有回。
可见这座华丽的楼阁是不常有人收拾的,这串脚印想必也是来往送饭的丫鬟踩出来的。
苏颜洛抬脚踏上这串脚印,撩开重重纱帐,慢慢朝着床上那人靠近。
手上的纱帐不知道是什么名贵的丝绢做的,摸起来像是女子的青丝,垂垂顺顺地滑在手臂上。
虽然落了好多灰,但是并未遮掩红绡的艳丽,她觉得自己此刻像是寻花问柳的闲。
挑开轻纱,去与深藏在阁中的美人儿幽会。
随着随后一重纱帐被挑开,苏颜洛终于见到了这位二公子。
美人媚色无边,眼角眉梢染着无边风月,勾魂摄魄。
他手上托着一个小圆钵,里面是猩红的膏体,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点上一点,慵懒地染在唇瓣上。
然而他身上的样子却和那魅惑的表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只见他黑袍散乱,身上缠着道道铜链,冰冷沉重的链条深深勒进苍白肤肉,捆出一道道红痕。
铜锁链连接着二公子身下的大床,除非他能坐在床上将整座床掀翻,否则绝不可能离开这张床。
这二少爷相貌极其俊美,甚至是妖异,这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容貌。
按理来说,这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但是苏颜洛却记不住他的相貌。
是的,记不住。
哪怕他就在她眼前,但是在每一个眨眼的瞬间,她都会忘记他的长相。
直到再次睁眼看见他。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邪门的事情。
就算是在其他副本中遇到厉鬼,她都不至于忘记对方的样子,更何况是这么好看的人。
只能说这是副本的刻意安排。
刻意隐藏的府名,还有记不住样貌的二公子,这两者之间似乎在冥冥中有着某种关联。
床上的美人听见来人的脚步声,漫不经心地抬头。
狭长狐媚的双眸向上挑起,靡丽的唇边勾起一抹惑人的笑意:
“你是谁?”
站在不远处的女孩袅袅婷婷,身形纤细,白衣飘飘,容色清冷,宛如仙子降世。
苏颜洛瞥了一眼手中的食盒,毫无诚意地说道:
“我是给你送饭的丫鬟玉果。”
入玑看着她一身仙气缥缈的道袍,怎能看不出她完全是在信嘴胡说。
他笑道:“你是我父王请来超度我的道士吧?”
苏颜洛闻言挑了下眉,并没有被人戳破的难堪。
她看着二公子那被烛光映在床上的影子,知道他是个活人,便说道:
“我是玉果。”
入玑笑了,刚染上的唇脂红得似血:
“既然如此,本公子就当你是玉果。”
“好玉果,过来帮我把锁链解开吧,我好疼啊。”
苏颜洛看着那双妖戾的双眸,他眉头微微一蹙,却像是一把软鞭抽在她心上。
她别过脸去,摇了摇头:“不行。”
“哎……”入玑幽幽凉凉地叹了口气,气息绵长温柔,像是吹进了她心里。
苏颜洛心尖猛地一颤,清亮的瞳孔渐渐蒙上一层幽暗的雾紫。
男人的声音鬼魅一般飘飘忽忽,像是凉软的冷血动物,绕上了她的脖子。
“!!”
苏颜洛猛然清醒了过来,神思一瞬间变得清明,却发现两人的姿势是如此糟糕。
她竟然跨坐在二公子的腿上,臀下是冰冷坚硬的锁链,腰上握着一只大手。
另一只手正捏着她纤细的手腕,拇指按在她柔软的手心。
男人握在腰上的手一用力,她的身子就贴着他,直到近无可近。
见她清醒了,入玑遗憾地叹了口气,湿软的舌尖像是动物一样,舔吮着她脆弱的脖颈。
“真可惜啊,小玉果,怎么醒的这么快呢。”
这个人真是防不胜防啊,苏颜洛将自己的脖子离他远了一点,语气调笑:
“二公子,没找到钥匙吗?”
她在一楼听到锁链声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对。
无脸人让她来这里,绝对不只是送饭这么简单,恐怕它的目的就是让她将这尊煞神放出来。
于是她早就将那把开门的钥匙丢进了食盒。
在见到二公子的时候,她把那个食盒放在了离他最远的门边,确保他无论如何都拿不到钥匙。
见她不肯配合,入玑神色微冷,指尖一挑,将一根粗重的锁链握在手里,转瞬间横在她的脖子上。
锁链和他的身体,将她整个人圈在他怀里。
冰冷的链条贴着她细嫩的皮肤,一点点压下。
入玑凑在她耳边,勾出个凉薄的笑:
“不肯的话,就杀了你哦。”
苏颜洛也没躲,总之现在有求于人的是他,无论如何都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她不气地坐在人腿上,浑不在意地说道:
“公子尽管动手,我要是死了就留在您这屋里,发烂发臭。“
“您要是受的了这味道,就尽管杀了我。”
入玑皱了眉,觉得怀里这人杀了也不是,不杀也不是,难做的很。
不过很快他又展颜笑了起来,轻抚上她滑嫩的侧脸,说出的话竟然有几分真心实意:
“无妨,本公子可以把你变成傀儡,不死不灭。”
“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傀儡……苏颜洛突然想起外面那些没有脸的东西。
难道都是二公子做的吗?
她随即摇摇头:“不要,那些东西无眼无口,丑的厉害。”
入玑顺着她的话,好像真的在跟她打商量。
就是内容有些恐怖,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轻声细语地跟她探讨自己的死法,颇为惊悚。
他温凉的指骨轻柔地按上她的额头、眉骨、再到脸颊和下巴。
只听那人声音温柔凉哑,好说话得很:
“这有何难,大不了本公子来帮你画皮,我画技了得,必能还原小道长的绝世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