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朵，”贺乔按下对讲机，指尖沾着的泥浆在按键上留下污痕，“遮阳棚进度如何？”
对讲机那头传来木头碰撞的声响。
齐朵的声音夹杂着喘息：“再有两小时就能完工。但首领，那些被晒蔫的菜苗恐怕没救了。”
贺乔抬头望向天际，距离天亮至少还有五六个小时。
但部落外的危机却比烈日来得更快——树冠间的黑影越来越多，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织成一张无形的压迫网。
最外围的陷阱早已被猴群的尸体填满，第二道防线也摇摇欲坠。
那些畜生竟懂得用同伴的尸体铺路，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如鬼火。
“遮阳棚先放一放。”贺乔当机立断，“带上所有女人，去江让的玻璃工坊把那些小号器皿全搬来。”
她边说边用沾满泥浆的手比划着，“用棉布缠木棍做灯芯，底部小石头固定，灌水至灯芯处再封油膜。”
对讲机里沉默了两秒：“这是...？”
齐朵也看过那本《野外生存手册》，对这个有些印象。
“嗯，做长明灯。”贺乔抹了把额头的汗，“油浮水面缓慢燃烧，足够撑到天亮。每隔两米沿墙根摆一个，火光能形成隔离带。”
她顿了顿，“那些畜生既然怕火，就给它们造个火圈。”
许家这边。
许修诚长叹一声：“二弟啊，你放心，受伤的时宇和两个小孙子，我都帮你照顾好。”
许修益摆摆手，“大哥做事，我向来放心。”
他这辈子浑浑噩噩，全靠大哥庇护。
就连末世逃难时，大哥都没落下他那个不成器的二房。
现在，该是他回报的时候了。
待许修益摇摇晃晃走向隔离竹筏，许修诚突然挺直腰板，对负责看守的柳松松说：“我要见贺首领。”
此刻的贺乔正带人往墙面上糊第二层泥浆。
听到柳松松的转述，她头也不抬地拿着对讲说道：“把对讲交给许家主。”
“有事快说。”贺乔很直接。
许修诚听到对面传来#34啪嗒啪嗒#34的摔泥声，还有玻璃碎片插入湿泥的细微脆响。
他深吸一口气：“贺首领，我也不绕弯子了。我知道部落缺人手，我们可以帮忙。”
贺乔的动作丝毫未停，沾满泥浆的匕首在墙面上刮出流畅的弧线：“没有报酬。”
“我们只为活命。”许修诚看着远处蠢动的猴群，“论生存，您是专家。”
墙根下，齐朵正带人摆放最后几盏长明灯。
跳动的火苗在玻璃器皿中映出扭曲的光影，将逐渐逼近的猴群照得无所遁形。
有了许家人的加入，长明灯的制作进度明显加快。
齐朵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个工作环节，突然停在许向晚颤抖的手上——这位大小姐正笨拙地往玻璃器皿里倒水，浑浊的洪水溅出不少。
“水很珍贵，”齐朵眼里可容不得沙子，她冷声道，“别浪费。”
许向晚立刻反唇相讥：“这种发臭的洪水有什么好...”
话音未落，许夫人一记耳光已经甩在她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让周围瞬间安静。
许夫人保养得宜的右手在晨光中微微发抖，精心修剪的指甲在女儿脸上留下几道红痕。
这个平日里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贵妇人，此刻眼中闪烁着令人陌生的寒光：“再敢多嘴，就滚出去喂猴子！”
许向晚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母亲。
她不知道，就在几分钟前，许修诚刚把妻子拉到角落：“管好晚晚...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他指了指远处高烧不退的儿子，“时锦能不能活命，全看人家脸色。”
万一惹怒部落的人，把他们赶出去，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外面又是变异猴群，又是变异鬣狗，暗处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她必须立住，给所有女眷一个表率。
况且，她嫁给许修诚，打发掉无数莺莺燕燕，顺利生下一儿一女，能是简单的角色？
“我的好小姐，”保姆王妈心疼地扶住许向晚，在她耳边低语，“收收脾气吧，老爷和夫人都是为了您好...”
齐朵见状，语气也缓和了些：“虽然是洪水，但经过三层过滤、煮沸消毒后可以饮用。”
她晃了晃手中的水壶，“现在是极热，一口干净水，可能就是一条命。”
许向晚的瞳孔猛地收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想起飞机离开城市时：
龟裂的柏油马路上，干瘪的尸体像破布般散落；
加油站旁，两个男人为半瓶矿泉水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抡起扳手砸碎了另一个的头骨；
更可怕的是那个跪在别墅区外的父亲，用麻绳拴着女儿脖子，木牌上写着“一瓶水换女儿”...
许家人能活命，完全是因为许家别墅下有地堡。
她的的嘴唇颤抖着，最终低下头：“我知道了。”
一滴眼泪砸进浑浊的水中，荡起微小的涟漪。
许家的男人们，也都被迫动了起来。
那些曾经在董事会上指点江山的男人们，此刻正笨拙地搅拌着泥浆，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西装裤腿浸在浑浊的泥水里，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三个半大孩子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将锋利的玻璃碎片插入半干的泥墙。
没有人敢抱怨——围墙外此起彼伏的猴群嘶叫就是最好的鞭策。
许修诚，这位曾经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家主，此刻正跟着老钱学习如何将泥浆均匀地抹上墙面。
他修长的手指沾满泥垢，昂贵的百达翡丽腕表在劳作中磕出了裂痕。
当最后一盏长明灯，被摆放在围墙根部。
跳动的火苗连成一道光带，将蠢蠢欲动的猴群逼退到安全距离。
那些畜生停止了刺耳的尖叫，树冠间此起彼伏的黑影渐渐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陷阱和被同伴尸体填满的壕沟。
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今夜暂时安全了。
许家人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连最讲究体面的许夫人也顾不得形象，直接躺在了泥地上。
只有孩子们还强撑着困意，好奇地摸着墙上闪闪发亮的玻璃碎片。
贺乔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走，把农作物的遮阳棚弄好，过一会太阳就出来了。”
发蔫的幼苗，重新浇水，能不能活看它们自己的造化。
等一切都忙完，东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
连续两天的高强度劳作让贺乔的手臂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但至少——他们又熬过了一个危机四伏的夜晚。
“首领！那个许家黄毛少爷变异了！”
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张黎明急促的呼喊。
夹杂着混乱的背景音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