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贺乔是被一阵燥热惊醒的。

    她掀开潮湿的被子,发现身上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昨夜入睡时,因为昼夜温差,气温降低到七八度,此刻手表指针刚过八点,阳光却已经毒辣得能灼伤裸露的皮肤。

    温度计的水银柱赫然指向34度。

    贺乔盯着这个数字,微微叹气——她猜对了。

    昨天清晨气温才刚突破零度,现在却已经热得像个蒸笼。

    她转头看向狼群,战影它们无精打采地趴在竹筏的阴影处,舌头耷拉着,连耳朵都无力地垂下来。

    尽管她昨天就搭好了遮阳棚,但狼群显然难以适应如此剧烈的温度变化。

    更可怕的是,就在她吃早饭的短短几分钟内,温度计又攀升了一度。

    贺乔站起身环顾四周,昨日还能看见的积雪已经完全消失,整个泰韦山区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浑浊湖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水面还算平静,竹筏稳稳地漂浮着,没有遭遇湍急的水流。

    其他幸存者陆续醒来,空气中很快充满了不安的窃窃私语。

    上午。

    “42度了...这太不正常了。”张黎明抹着额头的汗水,声音沙哑,“这阳光就跟有毒似的,晒几分钟竟然起泡了。”

    “现在才上午啊,到了中午岂不是要突破50度?”齐朵忧心忡忡地望着天空,那里连一丝云彩都没有。

    “极热...”不知是谁低声说出了这个词,所有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个词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人心头发慌。

    “极寒虽然难熬,但至少我们适应了。”老李摇着头说,“现在突然变成极热,连呼吸都困难。”

    “而且极寒时还能取雪化水。”有人接话道,“咱们收集的积雪有限,不知道能撑几天?”

    “这洪水谁知道干不干净?万一有毒怎么办?”

    眼见众人又陷入情绪的漩涡,贺乔想办法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本《野外求生指南》,扔给江让:“我记得你是理科高材生,做个饮用水过滤器应该难不倒你。”

    江让翻开书页,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简易的我马上就能做,但书上还有更完善的方案。如果材料齐全,眼下的洪水经过过滤应该可以饮用。”

    “要是有净水片就更好了。”张黎明插话道,“泰韦山有些植物是有毒的,极寒时被埋在雪下,现在肯定都泡在水里了。”

    万刚欲言又止地摸了摸背包:“我们确实存了些净水片...但是...”

    贺乔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接过话头:“洪水统一过滤,按照人头分配,但净水片需要的人可以用物资和万刚交换。”

    她看到万刚投来感激的目光。

    这些天大家同甘共苦,他实在不好意思提交换的事,但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又不得不早做打算。

    “以后物资交换就按这个规矩来。”她环视众人,“双方谈妥就行。木炭和积雪是集体收集的,按人头平分,其他私人物资归个人所有。”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躁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在这个秩序崩塌的末世,明确的规则反而能给人安全感。

    贺乔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物资交换的幸存者们,知道这个脆弱的共同体正在高温中艰难维系。

    浑浊的洪水不时带来漂浮的木材、断裂的树枝,偶尔还有肿胀的动物尸体,提醒着他们身处怎样的险境。

    江让正带着妹妹和齐朵组装净水装置。

    少年专注的眼神扫过书页,手指灵活地摆弄着各种材料。

    因为关系到每个人的饮水安全,幸存者们格外踊跃,纷纷贡献出自己的工具——铁罐、布料、甚至有人拆了自己的衣服做滤网。

    正午12点的太阳像一团燃烧的火球,温度计无情地指向50度。

    所有人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这已经是极限。

    战影和狼群早已承受不住高温,它们分散在木排边缘,将尾巴浸入水中,时不时甩动湿润的尾巴为自己降温。

    几个心软的幸存者正用水桶小心地为它们浇水,水珠落在滚烫的毛发上,立刻蒸腾起淡淡的白雾。

    贺乔心疼地看着战影它们,却不能从空间取出冰块。

    她只能不停地给它们喂水,看着它们粉色的舌头贪婪地卷走每一滴水珠。

    空间是她最大的秘密,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除了周野,他是一个意外。

    想到那个男人,贺乔的思绪飘远——他还活着吗?以他的能力和储备,应该不会有事。

    那个男人的生存能力,恐怕比这场天灾还要可怕。

    贺乔戴上恒温口罩,穿上恒温防晒服,灼热的空气被过滤成勉强可以呼吸的温度。

    就在这时,齐朵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51度了!”

    这数字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浑浊的水面蒸腾着带着腐臭的水汽,远处的热浪扭曲了地平线,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融化。

    有人跪倒在滚烫的木排上,朝着毒辣的太阳不住磕头:“老天爷,求求您了,别再升温了...”

    有了第一人,就有第二人。

    “老天爷啊...给条活路吧...”

    嘶哑的哭喊声中透着绝望。

    贺乔的心情同样沉重。

    这一世的气温果然突破了上一世的极限,这意味着她所有的经验都可能失效。

    极热带来的死亡阴影笼罩着整个木排,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惶恐与绝望。

    就连一向坚强的贺乔,此刻也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她望着蒸腾的水汽,第一次对能否安全度过末世产生动摇。

    突然,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随风飘来。

    远处的水面上,一具肿胀的尸体正随波逐流,缓缓向木排靠近。

    齐朵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别过来...”

    但洪水毫不怜香惜玉,那具穿着厚重冬装的尸体还是撞上了木排边缘。

    张黎明抄起一根木棍,正要将其推开时,尸体突然在水中翻了个身。

    “啊!”

    齐朵和江艺的尖叫声划破天际。

    万刚去挡住柳松松的眼睛,不让她看。

    那张脸已经腐烂得面目全非,但胸前那枚歪歪扭扭的彩色胸针却格外刺眼。

    那是河边营地,老刘的儿子小时候亲手做的,老刘还骄傲地向所有人展示过。

    木排上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哭泣,只有尸体轻轻撞击木排的“咚咚”声,像是死神在敲门。

    贺乔看着齐朵煞白的脸色,看着张黎明僵在半空的手臂,看着所有人空洞的眼神。

    这一刻,他们看到的不是一具陌生人的尸体,而是自己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