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千里。
雪片密密地飘着,象织成了一面白网,丈把远外就什么也不见,只有灰色的底子上飞着成千上万的白点。
三山关,总兵府内。
这个被特意拓宽过,独属于邓婵玉的小院儿里,一道刀光卷起千层鹅毛。
漫天的大雪如影随形,在她身后拖出细腻的流苏,映照着这刀光后面御风而行的一袭白袍。
风雪乱人眼。
哪吒眉头一挑,他虽说已经放了不少的水,可眼前邓婵玉的刀法越耍越好,竟真的在他周身织成了道道杀机!
而且这刀。
哪吒伸出手指,右手食指的指腹在这刀锋上一试,瞬间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刀锋滚入风雪之中。
“真是好刀。”
邓婵玉轻哼,敌人的夸奖,对她来说无异于羞辱。
“武功更好。”
白裙卷雪。
刀气纵横无匹。
哪吒一时之间被她刀气所迷,竟没忍住又去参悟她手中刀意,只是他选错了时候,千不该万不该在与她搏杀的时候做这种事。
邓婵玉心里一阵冷笑,顿时一团光华在哪吒眼前绽开,哪吒只觉得头晕目眩,元神都被这光华惑住。
可他也不慌。
“五光石吗?可惜杀伤力太低。”
哪吒心里嘀咕,脑海中回忆着邓婵玉起手的动作,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侧身向斜侧里躲,可这不躲还好,一躲正巧被邓婵玉这一石头砸在脸上。
她能在如此残酷的战场上历经百战而不死,靠的就是这手五光石伤人的本事。
哪吒钢筋铁骨,被这一石头砸在鼻梁软骨上,也立刻惨叫一声,原本高挺帅气的鼻梁马上断掉,从鼻孔中喷出巨量的鲜血。
“装逼装大了卧艹。”
他捂着鼻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这点儿伤势,全力运转九纹神丹,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完全恢复。
但如果是一般修士,不到太乙金仙的境界,恐怕要被这一石头打的嘴歪眼斜。
可他一睁开眼睛,刀光就已经到了面前!
口鼻之间的血腥味儿激出了哪吒骨子里的狠辣,说到底,真上过战场厮杀的,又有几个是善茬。
他一张嘴,便将邓婵玉长刀当中咬断!
邓婵玉瞧见这一幕,一瞬之间惊出满身冷汗,背后汗毛直立,先前的潇洒写意刹那间荡然无存。
只一个分神的功夫,一双细嫩莹白的手腕儿就被哪吒抓在手里。
她还不服输,一脚撩阴腿又踢向哪吒胯下。
那凌厉的劲风,若是一个肉身普通的修士,被她这一脚踢上,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恐怕这辈子都要当个太监了。
可她这腿才抬起来,就被哪吒双腿架住,骨裂般的剧痛传来,邓婵玉脸色发白,一时之间几乎晕过去。
“这一招还是狠啊。”
邓婵玉探出脑袋,银牙又咬住了哪吒的手掌,可锋利的牙齿反复切割,却怎么都咬不开那双看似细嫩的手掌。
邓婵玉几乎绝望了。
她是金丹境修士,肉身强度远超凡人,可是没有宝刀在手,连对眼前之人破防都做不到。
“你是什么人!”
“不认识我了,我是哪吒啊。”终于制服了女孩儿,哪吒也松了口气,这邓婵玉如今也太凶了一点,真不如小时候。
“哪吒?!”
邓婵玉瞳孔一缩,随即又看向眼前少年那张俊美的脸,过往的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现,她俏脸一红,痴痴说道:“怎么会,你……长得比我还高了。”
见她平静了些许,哪吒便把她放开。
可邓婵玉才收了身上气势,马上这个院落里地上铺就的青砖就块块裂开,巨大的裂缝以她的双脚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径直爬上不远处的院墙。
厉害的男人邓婵玉见过不少。
可哪吒不一样。
若是没有他,邓婵玉知道自己恐怕到现在连修行路都没法子走上去。
对于这位身在敌营,名声大噪的年轻人,她虽然知道对方于自己有恩,可也早已在心里想清,下次见面非得要了他的命。
但女人的心思往往就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一见了面,别说喊打喊杀,她心里高兴的连花都快开了。
临近过年,不比陈塘关那等小地方,三山关各路访达官显贵有如过江之鲫,陆续带着贵重礼物上门拜访。
邓九公大多一一接待,许多人来此都带着家里那些所谓“人中龙凤”的后辈上门,想在府上讨一门亲事,可邓九公家里那位已经到了当嫁之年的丫头却任性的一直不出门,任凭家里人再怎么劝,外面人再怎么求都没有用。
邓婵玉不是不愿嫁人。
只是外面那些男子,没一个是她想嫁的。要么腹中空空,要么如冷安那小白脸相公一般,口中仁义道德,双手无缚鸡之力,虽说也没什么不好,但不好就不好在她不喜欢。
“你来这儿干什么?”
哪吒笑道:“怎么,多年未见,本少爷还不能来见见你?”
“本小姐可不是别人想见就能见得着的,再说,你不是西岐的人吗,咱俩这是身在敌营,上了战场我可是要割你脑袋来换军功的。”
听了这话,哪吒说道:“这你大可放心,本少爷以前是西岐的人,但西岐和阐教那帮子人都是群养不熟的白眼儿狼,我跟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一个个脑子抽风了整天要杀我,所以我已经跑了。”
“真的?”
“那还能有假。”
哪吒瞧着少女寒澈的双眸,从对方的瞳孔中读出了欣喜,自己心中也莫名的浮现出了几丝喜悦。
幼年时的友谊,长大了之后若是还能不疏远不变味儿,那是想象不出的难得。
这么好的姑娘,若是真如那书中所写,天道所书,被那个又猥琐又丑又矮又无耻的土行孙强奸,投靠西岐后最后死在成汤另一名女将手里,那才是真的不该。
邓婵玉笑道:“既然如此,为了庆祝你弃暗投明,今晚本小姐尽地主之谊请你喝酒,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制弓,磨刀,都不过是次要的事情。
真正的磨砺,还都在以后等着他们。
可那也是以后。
不在今日。
两个人挨着一张小几,相对而坐,因桌子太小故而贴的极近。
女孩儿睁大眼睛认清了哪吒的容貌,从眉毛看到眼睛看到睫毛又看到鼻子看到嘴巴,似乎要把他整个人给刻在脑子里一样。
真就阐述了,什么叫做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此时此刻,她真安静的像是个淑女一样了。
哪吒倒是不以为然,伸手从她手里接过酒壶,勾了勾她细嫩的手指,满上一杯酒,调笑道:“怎么,方才被本少爷擒住,魂儿都吓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