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三的呵斥打断了他的思绪。
对守城士兵吩咐道：
“看紧这几个人，我去禀报夏将军。”
待他走远，王虎压低声音道：
“将军，这厮不过是个百户，等咱们入了城，定要...”
“闭嘴！”
赵天罡厉声喝止。
他何尝不恼怒明三对他的无礼？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保住性命。
他环顾四周，发现守城士兵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心中不由一沉。
……
……
夏合暂住的院落前，明三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
“末将明三，特来请罪！”
院内传来弓弦震动之声，接着是箭矢入靶的闷响。
夏合疑惑的声音随之响起：
“进来吧，你何罪之有？”
明三走进院子，看见夏合正将长弓放下。
“末将在城外...遇到了赵天罡。”
明三斟酌着词句，
“末将一开始还不信，不过后续观他的神态还有身边之人的反应，应是那位赵大人不假！”
“不过我擅自做主，没让他进城，还...让人教训了他一顿。”
“赵天罡？”
夏合擦手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这人命这么大？”
他正欲说什么，就在这时，院门砰地被推开。
二胖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合哥！城外抓了几个奸细...?”
他突然刹住脚步，瞪大眼睛，
“等等，你刚才说谁？姓赵的？那个丢下咱们断后，自己逃跑的主帅？”
明三苦笑道：
“正是。按律侮辱主帅是死罪，我特来领罚。”
“放屁！”
二胖顿时炸了，
“那王八蛋也配叫主帅？要不是合哥神机妙算，咱们早被他害死了！”
他转向夏合，粗声粗气地说，
“合哥，明三打得好！要我说就该把那姓赵的吊在城门上...”
“吊在城门上？”
倒也不是不行，但太过显眼了。
夏合抬手制止，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看向明三，
“先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你何罪之有？赵天罡弃军而逃，按律当斩。我还要赏你才是。”
明三和二胖同时露出喜色。
夏合走到石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突然开口：
“给他一顿饱饭吧，等吃完了，我亲自去见他。”
……
……
寒风呼啸，幽州城外的枯树在风中发出嘎吱的呻吟。
赵天罡裹紧破烂的衣袍，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他抬头望向城门，那里依然没有动静。
“将军，这都两个时辰了...”
王虎的声音已经嘶哑，嘴唇冻得发紫。
赵天罡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城门方向。
他感觉自己的脚已经失去了知觉。
“再等等……”
“砰！”
城门终于打开一条缝，几个士兵举着火把走出来。
“跟我们走。”
为首的士兵面无表情地说。
赵天罡强撑着站起身，膝盖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夏将军呢？为何不来见我？”
那士兵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赵天罡读不懂的情绪：
“将军军务繁忙，暂时还抽不开身。”
这个回答让赵天罡心头一紧。
身后的亲兵们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但饥饿和寒冷让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士兵们走进城门。
幽州城内出奇地安静。
“到了。”
领路的士兵在一处偏僻的院落前停下，
“进去等着。”
院内的石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炖羊肉、白面馍馍、甚至还有一壶酒。
这丰盛的招待让赵天罡一时愣住。
一时都忘了刚刚那士兵眼中的不屑和无礼。
“将军，这...”
王虎咽了口唾沫，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赵天罡警惕地环顾四周，但饥饿最终战胜了疑虑：
“吃吧。”
几人狼吞虎咽起来。
赵天罡咬下一口羊肉，久违的肉香让他几乎落泪。
酒过三巡，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他的思绪也开始活络。
“夏合这是怕我们抢功。”
赵天罡冷笑道，酒意让他声音大了几分，
“等回了京城，看我怎么...”
“将军慎言！”
王虎急忙制止，指了指门外隐约的人影。
赵天罡会意，压低声音：
“先忍下这口气。等见了陛下，我自有办法..”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再能打仗，也不过是个武夫。朝堂上的手段，他还差得远。”
“不管他是靠着什么方法击退了蛮子，这功劳未必就能落到他的头上！”
“不过……”
“等见了这厮，还是要先稳住他，以吹捧为主，毕竟是年轻，心高气傲……”
就在几人酒足饭饱昏昏欲睡时，院门突然被推开。
火把的光亮刺痛了赵天罡的眼睛，他眯着眼看去——夏合带着明三等人站在门口。
赵天罡立刻换上笑脸，踉跄着起身行礼：
“夏将军！恭喜立下不世之功！本将...我实在是望尘莫及啊！”
夏合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院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赵天罡感觉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他注意到明三等人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这个...当时南撤实属无奈之举。”
赵天罡干笑着解释，“蛮子势大，我是想保存实力。”
“保存实力？”夏合终于开口，
“四万大军，只剩你们几个？”
保存的挺好！
赵天罡笑容一僵。
“胜败乃兵家常事...夏将军此番大捷，回朝后我定当...”
“哦，那我便提前多谢了。”
夏合突然开口笑道，
“只是我有几个问题要问赵将军。”
“你问。”
赵天罡眼见着已经稳住了夏合，忍不住松了口气。
当务之急，他打定主意，夏合不管问什么，他都要顺着。
一切都等回了陛下面前再说。
“我问你，”夏合突然打断他，
“此去明州，十几个乡镇沿途的百姓，据说死了十几万百姓？”
赵天罡脸色骤变：
“兵过如梳，当、当然是蛮子...”
“是吗？”
夏合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
“我的斥候怎么跟我说，是赵将军把沿途六县的存粮全部征调，一粒米都没给百姓留下。
赵天罡双腿开始发抖：
“战时征粮...这很正常..”
“正常？”夏合的声音陡然提高，
“你明明知道蛮子要来，却把百姓的口粮全部带走！他们不是死在刀下，是活活饿死的！”
院内的火把突然剧烈晃动，映照出夏合眼中骇人的杀意。
赵天罡终于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接风宴——而是一场审判。
他的眼中终于喷出怒火，
“夏合，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