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点了点头。
开始尝试转移话题。
“王明老师他没事吧，要不要先送他去医务室看看。”
“没事，晒晒太阳对他现在有好处。
让他在操场再躺一会儿吧。
校长。
想救人。
你还是先聊聊春娇的事儿吧。”
“春娇...
春娇她...
她...”
提到春娇，校长她了半天也没继续往下说出一个字。
我不急，抽着烟静静地盯着他皱起的眉头。
“害...”
校长神色几番挣扎，长叹了一口气。
“好吧。
我说。
陈春娇活着的时候，曾经是我们学校的一位支教女老师...”
“支教女老师？
是几年前，周芊芊失踪的那个学姐吗？”
“嗯。”
校长闭上眼。
点了点头。
似不愿回忆起几年前的那些往事。
时间大约是在三年前。
梳着一头齐肩短发，青春靓丽的大三支教老师陈春娇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拎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出现在牛家沟小学门口。
春娇阳光，开朗，喜欢唱歌，喜欢跳舞。
那双红色的高跟鞋就是她的舞鞋，是她支教出发前，她妈妈送给她的礼物。
同时春娇也是个很有爱心的姑娘。
她很喜欢小孩子。
学校里她教过的，没教过的孩子们都很喜欢她。
她教孩子们知识，和孩子们一起玩儿，给孩子们讲大山外面的世界。
女孩子们喜欢春娇这种漂亮的齐肩短发，春娇就一个个帮孩子们剪。
阳光下，操场上。
一群留着黑色短发的孩子们在前面跑。
一位留着同样短发的漂亮女老师在后面追。
他妈师生玩儿老鹰捉小鸡。
那年，这画面，是这所小学里最美的风景。
那年春娇还在这牛家沟小学里遇到了自己的爱情。
她与一位学校本地的男老师恋爱了。
半个多月的支教时光转眼就结束了。
这时光短暂而又美好，成为了春娇生命中一段最美好的记忆。
当然于春娇的那位男朋友，以及这些大山里的孩子而言。
春娇。
无疑也是出现在他们生命中短暂而又美丽的一道光。
春娇舍不得这里。
舍不得这所学校，这些孩子，和她的爱人。
支教结束，离开那天，春娇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明明已经上了离村的公车，半途又跳了下来。
与那个一路骑自行车追赶她的男朋友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春娇决定了，向自己的大学申请，再延长一段自己的支教时间。
而且她决定，等自己一年后毕业。
她将再次以一个正式老师的身份来到这所牛家沟小学。
后半辈子，她决定就在这大山里陪着那些孩子们。
陪着，她的爱人。
他们两人约定，余生就一起在这大山里扎下根。
传授知识，教书育人。
将那一批批可爱的山里孩子，培养成才。
送他们去看看那山外面的世界。
一切的愿望都很美好。
可命运无常，对于有些人，即便是再简单不过的愿望偶尔也会成了奢望。
后面春娇延长支教的日子里。
某一天，意外来了。
牛家沟村有这样一种传统。
每年每逢春天刚开春的时候。
农民在开始一年的播种前，全村会统一选择特定的一天，所有村民无论男女老幼一起上山。
祭拜山神。
这天牛家沟小学也只能停课。
让学校的孩子们如往年一样，在家长的带领下上山祭拜山神。
春娇的这位男朋友虽也是学校的老师。
但他就是牛家沟村本地人，不出意外的也要祭拜山神。
考虑到两人即将结婚，沈春娇这天就也跟着自己的男友和孩子们一起上了山。
可上了山...
沈春娇就再也没能回来。
山里的气候往往阴晴不定，说变就变。
那天上午，村民们上山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下午山神祭典完成的时候。
原本的晴空转眼间乌云盖顶，山风席卷。
一场瓢泼大雨撒了下来！
山洪爆发了！
山洪自山顶从山涧处汇聚成一股强流席卷而下！
转眼间片刻的功夫便冲毁了山神庙...
而当时，春娇和几名学校里的女孩正躲在那半山腰处的破旧山神庙中避雨。
等待救援...
当春娇的男朋友赶回来时已经晚了！
那场山洪褪去后...
泥水里，只找到了孩子们的尸体。
春娇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就那样失踪了。
然而这样一位好老师的死，即便春娇平日里为孩子们付出了那么多。
却最终换来了那些死去孩子家长们的埋怨。
牛家沟村子里渐渐开始传出谣言。
那些村民们都说。
是沈春娇这个外乡人，无端的来参加他们的山神祭祀！
是春娇触怒了山神老爷！
这才招致天灾...
最后，就连春娇的妈妈哭着从城里来寻女儿尸体时。
都遭到了那些村民。
昔日那些春娇教过的。
孩子的父母们的驱赶。
春娇的故事真的是让人心寒...
校长讲完了。
长长叹了一口气。
擦了擦镜片下的泪水。
春娇老师的事儿大抵就是如此了。
校长直言，这几年他每每想起这位春娇老师时，始终觉得她和学校以及他们整个牛家沟村子都愧对于她。
春娇的那位男朋友亦是如此，在她死后，这男人过得并不好。
时常生一些怪病，也就是中邪。
只不过眼下这次严重了许多。
这个男友的名字。
就叫。
王明。
“王明？”
我惊诧地看了看此时正躺在地上昏迷的王明。
就这个色胚。
他还有这么一段痴情的故事吗？
我抱有怀疑。
但看看此时校长那哀伤的眼神和沉重的表情，倒不像是在说谎。
我沉思着。
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刚刚校长说那个名叫春娇的老师喜欢跳舞，她有一双红色的高跟舞鞋。
我想象着红色高跟鞋的样子，一个回忆的画面在我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几个小时前，我刚起床时。
那床底下，透过墙洞。
当时，我不正看到那隔壁的104房间。
有个穿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吗？
难道隔壁104那只鬼就是春娇？
可校长的故事里她不是死在山上的山神庙了吗？
那么三年过去了。
春娇的亡魂为什么还会出现在隔壁被我看到呢？
这学校的事儿怎么这么复杂！
我停止思索，扭过头，目光直视一旁的校长。
眼前这位校长神色哀伤。
我又不会读心术这种东西。
但从他的表情中，我看不出刚刚他所讲的故事究竟有多少真假。
看来我只能回头再找一个几年前的当事人询问一番，从侧面验证一下这校长的话了。
而此时地上躺着的王明，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蒋老师。
刚刚你说王明丢了人魂。
春娇的事儿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说的这些信息，希望能给你提供一些帮助把。”
我点了点头。
“嗯，您刚刚讲的这些对于救人帮助很大。
一会儿还得麻烦您做些准备。
一会儿通知全校学生今天下午提前放学吧。
今天晚上我要给王明招魂。
就在这学校里。”
简单交待完。
我将手伸进衣兜，攥住了兜里那些张小女孩的照片。
犹豫了片刻。
看出了我脸上的挣扎，这校长笑了笑。
“怎么了，蒋老师。
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或者还有其他疑问吗？”
我不再犹豫，把那些张照片丢给了他。
而后仔细观察着校长的表情，捕捉他见到这些照片时，脸上第一时间的反应。
只见校长的表情先是惊讶，似乎惊讶于这些照片此时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手里。
而后看着这些照片上的女孩，眼神瞬间转为巨大的哀伤。
校长拿着这些照片，双手颤抖。
颗颗泪水从脸颊滑落。
掩面而泣。
“这些...这些都是三年前。
与春娇...与春娇老师一起死在山洪中的...
死在山洪中的那些孩子啊...
这些照片我放在茶叶盒里始终珍藏着...
每次想起这些孩子的笑脸...
我都...我都...
呜呜呜...
我不敢想...也不敢看...
在我心里...
她们...始终。
她们始终就和我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啊...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