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场恶斗。
上午八九点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进病房,我正趴在医院病床上熟睡。
一阵手机的震动把我吵醒。
我伸出手,吃力地去够床头的手机,胳膊牵动着背上的伤一阵剧烈疼痛。
“喂...”
电话那头的周芊芊语气急促。
“蒋哥!
那个庄...庄言昨晚上一家三口都...都死啦!
这事儿都上新闻啦!”
说着,周芊芊给我发来一张图片,图片上的内容是冰城早间新闻截图。
新闻:
昨夜凌晨,我市冰江街大道上发现一具男尸,全身多处粉碎...经身份核实系年轻大学生周某...
命案现场不远处,又一对中年男女尸体,系周某父母双亲...
具体案件详情,警方还在调查中...
看着图片上打了马赛克的尸体,以及庄言死亡时那诡异的姿势。
我知道他与徐乐乐之间的因果此时才算是真正结束了。
见我久久沉默,电话那头的周芊芊小心翼翼地问。
“蒋...蒋哥...
这件事儿...也是你...
是...你吗...”
此时电话另一头的周芊芊显然带着恐惧。
此前看守所里,她见识到了我用隔空咒扎草人废了楚晓宇的一条舌头和一只眼,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周家的三条人命也是我杀的吧。
目的是为了给徐乐乐报仇。
我猜周芊芊此时大概是这么想我的。
但是显然,她还是不够了解我。
即便是再恶的人,只要不是与我直接产生的因果,别人的因果,我是一定不会以取人性命这种极端方式去解决问题的。
因为代价我承受不起。
我没有向周芊芊解释这么多,既无心,也无力。
沉默过后,我只说了一句。
“不是我。”
周芊芊语气缓和了许多,似是松了一口气。
“嗯,我相信...”
又闲聊了几句,挂断电话。
我把身子向被子里缩了缩,这病房很冷,从昨晚开始就很冷。
病房角落的阴影里,正在那蹲着的徐乐乐就像台制冷机一样。
自从昨天半夜凌晨突然出现在那。
已经化煞的他就一直在哭。
只是拼命不停地往下扣爪子上沾染的人血。
当时他不理我,无法与之沟通,也无法交流。
化煞后他知道自己此时已不能轮回,所以才会把无尽的迷茫写在脸上。
其实这是一件好事儿,至少说明他此时还保留着些许人性。
这点人性及灵性,对于已经化成阳间煞,被怨念占据的亡魂十分难得。
在我马家弟子看来,世间万物只要有灵性者皆可修炼自身。
其实在徐乐乐化煞那一刻,我就已经替这可怜人想好了一个归宿。
“蒋哥,该换药了。”
老刘和四元拎着早点走进病房,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的小护士。
一进病房,小护士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小声嘀咕着。
“空调坏了吗,这病房今天怎么这么冷啊...”
他们是看不见此时角落里还在无声哭泣地徐乐乐的。
换过药,小护士推车走后。
老刘边吃包子,边在房间里四下打量。
“徐乐乐来了啊?
真冷啊。”
我点了点头,把那早间新闻的图片递给了老刘四元两人看。
“他的因果算是了结了。
四元,文王鼓带了吧?
吃完饭请一趟咱家常七爷吧...”
......
徐乐乐成为阳间煞,已无轮回可能,以鬼仙的身份积阴德成为我堂上的仙家之一,是他最后的归宿。
大抱马常七爷了然因果后,同意了将徐乐乐收进堂中。
最终徐乐乐与灰三爷、刘老太,一起,成为了我堂上的四小护法之一。
冥冥中,这也是我与徐乐乐之间的一种缘分。
徐乐乐周身煞气逐渐散去,意识逐渐清明。
在与曹旺作了最后告别,了却生而为人时的最后一缕执念后,坦然归位...
徐乐乐的这件事,整体来说是一场悲剧。
前前后后几条人命,和无数的因果牵扯其中。
好在最后,作恶之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是这代价...
害...
勉强也算是有了一个结局...
这件事积攒下的阴德,仅仅给我换来了几个月的阳寿。
不限嫌少,不贪多。
因为路还长。
见过了太多的死亡,面对这种生命和时间的紧迫追逐,几年来已是常态。
我早已坦然。
最后再说一说那个蛇婆。
那天晚上徐乐乐追出门后,那蛇婆的踪迹消失了,藏的无影无踪。
她与他堂上的那只老黄皮子元气大伤。
直至徐乐乐手刃庄言,她也始终没有出现。
老刘卜了一卦。
是野火烧不尽的卦象。
主仇敌。
无意中我们与那蛇婆结下了大仇。
估计日后的某一天。
很大概率于暗中蛰伏的蛇婆会再次突然出现,狠狠咬我们一口。
不过,我不怕她。
她心术不正,那一堂人马的实力也还差得远。
几日后,就在我即将出院的那天。
不速之登门,两个我不想见到的人出现在了我的病房。
周县长和申半仙。
此时周县长的气色很好,距离常七爷帮他解决问题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眼前的周县长面色红润,气定神闲,一身行政夹克站的是笔管条直。
与数月前那濒死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心机深沉的周县长此刻是和周芊芊一起来的。
这让我讲话时多了些许顾忌,显然周县长始终都在暗中注意着我和周芊芊之间的接触。
这种人,估计在他看来,女儿也是他手中的筹谋和资源。
找了个借口,病房里只留下了我和周县长面对面两个人。
我躺在床上,他搬了把椅子。
周县长静静地削着苹果,什么也没说,还是那么沉得住气。
他在等我主动发问。
短暂的对视沉默过后,我直入主题,问出了我最关心的一件事。
“那些人后来有找你吗?
得不到金子,他们是如何甘心的。”
周县长轻轻一笑,笑容玩味。
“得不到金子,那些人是不会甘心的。
后来我想通了,那些金子他们要。
给他们便是了。
而我用那些金子与那些人做了一场交易。
换来了更重要的三样东西。”
他的话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
“哦?哪三样?”
我轻轻一笑。
接过他手中递来的苹果。
“两个人的自由,以及一个职位。”
“哪两个人的自由?”
“我的,还有...
你的。”
我有些惊讶!
“我的自由?需要他们给吗?”
“不用怀疑,也无需辩驳。
我说过那些人早就盯上你了。
你以为你那回春堂小店里藏的那块金子真的藏得住吗?
那些金子是有味儿的,那些人能闻到。”
丝丝冷汗浸湿我的后背。
一想到回春堂里,爷爷,四元。
一想到我们平静的生活长久以来被人窥伺着的画面。
那种恐惧是无形且窒息的。
此时我极力维持着表面上的沉静。
“那职位呢?
不会也与我有关吧。”
我盯着他,心中忐忑不安。
周县长依旧是那副令人生厌的笑脸。
“你以为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是干什么?
叙旧吗?
呵呵呵...
那职位,是你的了,我推荐的。”
“你他妈!”
我愤怒地拽起他的衣领。
“为什么要害我!
跟那些人扯上关系是个什么下场!
我家常七爷救你一条狗命!
你他妈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周县长面色沉静,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该死的笑容。
“冷静...
如果我告诉你。
这是当初常七爷救我命时。
我与他老人家之间的约定呢?
呵呵呵...
你的命,只有半条是你自己的。
你不会忘了吧?
我曾经说过,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一样的人。
放松...
建议你,还是安心听听,这职位相关的内容吧。
呵呵呵...”
我逐渐松开了手,瘫坐在床上。
目光呆滞着,逐渐失去了所有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