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安不相信鬼神之说，更不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一只活生生的猫须臾之间变成人皮和猫皮。鬼由心生，这装神弄鬼之人必有所图。
如抱琴所说，沈崇明不擅长这些，她需得尽快入宫。
因身子笨重，马车不敢走得太急，从长宁王府到皇宫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拿着小皇帝亲赐的令牌，马车直接入宫停在了太后灵柩所在的长乐宫前。
小皇帝和沈崇明都在宫门前候着，马车刚挺稳，沈崇明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哪个把消息告诉你的？一路颠簸可有不适？周庭深就在宫里，可要将他唤来给你看看。”
“瞧把你紧张的，我没事，就是腰有些难受。”周予安扶着腰将手递给沈崇明：“宫内情形如何？太后娘娘可有找到？”
沈崇明摇头扶着周予安下车。
小皇帝穿得是便服，脚上的鞋子也是旧的，鞋帮上有不同程度的磨损。鞋子不合脚，应是从那个小太监脚上脱下来的。
“皇上要出宫？”
“原是打算与皇叔一块儿出宫的。”小皇帝直言不讳，并不想藏着掖着：“母后突然病故，朕要与皇叔走访文武百官。京中三品以上官员的府邸均要到访，朕要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周予安眨了眨眼：“想得是忠军报国。”
“皇婶儿不用哄着我，朕不是小孩子了，朕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小皇帝背着手：“朕相信，在他们如朕这般年纪时想的是忠军报国，想的是黎民百姓，想的是如何利用自己的学识为天下人造福。可当他们穿上了那身官府他们的心就变了，他们想得是如何弄权，如何专权，如何成为人上人。”
“总有一些人是不同的。”周予安道：“皇上不必过于悲观。”
“朕知道，天下仍有像九皇叔，九皇婶儿以及周太医这样的人。”小皇帝低头：“他们不是，故而要朕以帝王之名威慑。朕不屑于做这样的君王，却不得不做这样的君王。”
“臣妇没当做皇帝，不懂这帝王心术，但臣妇知道皇上是个好皇上。”周予安眯眼一笑：“去看看那两副棺材吧。”
太后用的是金丝楠木棺，棺材像周予安在梦中看见的那样错开着。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棺中味重，要看什么我去看。”注意到周予安微蹙的眉头，沈崇明拦在前面：“皇上将这件事压了下去，甭管太后找不找的回来，该发丧时必定发丧。棺椁入墓，就算有人拿太后的尸体做文章，咱们也可以不认，并且以此为由将其除掉。”
“王爷放心，妾身没事儿，妾身就是瞧这金丝楠木做的棺木稀奇。”
不知那梦是何缘由，周予安并未将做梦的事情告诉沈崇明。
宫里事情多，前朝又是暗潮涌动，他已经够累了，她不愿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去烦他。
戴上面巾，走到棺材前。
棺中之物都在，只少了太后的尸体。然从棺缝来看，凶徒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太后的尸体从那么小的缝隙里拽出来。宫中守卫森严，他也不可能带着太后的尸体逃出去。
“宫里都搜过了？”
“搜过了，连冷宫里的荒草都没放过。”
“不在宫里，不在宫外，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周予安后退一步：“劳烦王爷将这棺盖推开，妾身要进这棺材里看看。”
沈崇明看了眼周予安的肚子，摇头：“不行！”
“那就请王爷代我进去看看。”周予安扶着棺木边缘：“看看这棺材里有没有类似鼠屎一样的东西。可能比鼠屎小一些，暗绿色的，无臭味，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小皇帝亦是个半大的孩子，听见周予安的话好奇的走到棺木前：“有清香的老鼠屎，朕还未见过。”
“准确地说是紫槐花的香气！”站的有些累，周予安让抱琴寻了张凳子过来就坐在太后的棺木前：“长宁王府的后院里有几棵槐花，一棵黑槐，种在后院门房前。一棵寻常槐树，槐花盛开时，府中厨娘会拿他做糕点。一棵紫槐，据说是一个心仪我家王爷的姑娘种下的。皇上可知这姑娘是谁？”
沈崇明正在棺材里找东西，听见这话，忙站起身来举手发誓：“本王对王妃可是一心一意，本王的那点儿过往王妃都知道。除了王妃，本王这心里再无一人！”
“朕就知道皇叔这心里没有朕。”小皇帝揶揄道：“朕可以为皇叔作证，在遇见皇婶儿前，皇叔这心里只有江山社稷。”
周予安道：“遇见我之后呢？”
小皇帝站到周予安身旁：“自是只有皇婶儿一人。”
周予安摇头：“皇上错了，是有两人，一个是宁国侯府的嫡女江清蓠，一个是西凉来的和亲公主周予安。”
沈崇明叹了口气，满是无奈道：“外人不知，王妃还不知，这江清蓠与周予安是同一人，都是本王放在心坎儿上的王妃你。”
小皇帝低头，强忍着笑意：“这还是朕的九皇叔吗？”
太后棺内的陪葬物不少，需得一样一样翻找。沈崇明身形高大，即便太后娘娘的棺木宽大蹲着仍有些憋屈。小皇帝低头，凑近道：“皇叔府里的那株紫槐是钟离紫所赠，她最爱吃的便是皇叔府里的槐花包子。”
钟离紫？
陌生的名字，周予安第一次听。
“钟离紫是谁？跟你九皇叔是何关系？”
“没关系！”沈崇明拎着一个长颈瓷瓶站起来：“钟离紫的父亲钟离昊是武安将军，亦是最初教授我武功和战术的师傅。得父皇恩旨开府时，钟离紫和她的父亲钟离昊曾于府中小住，前后大概一年多的时间。王府后院里的许多花草都是她种的，至于夫人口中的紫槐，为夫是真不知道。”
小皇帝点头：“朕相信皇叔。”
周予安拉拉小皇帝的衣袖：“那钟离紫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小皇帝道：“钟离将军战场受伤后辞官归隐，钟离紫跟他回了酉阳老家。朕只见过钟离将军一面，依稀记得钟离紫比皇婶儿年长一岁。至于婚配与否朕还真不知道，可朕知道一件事儿，幼时的钟离紫曾说过非皇叔不嫁。”
“儿时戏言，不可当真。”沈崇明捏着一粒东西从棺材里跳出来：“说来夫人可能不信，本王已记不得那钟离紫的长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