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清楚了,王三郎那个外室是下等花楼里的娘子,因长得与朱桂香有几分相似得了王三郎的青眼。王三郎并不是真的喜欢她,用沈崇明的话说,真喜欢就娶回家了,何必藏着掖着只肯让她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王三郎与她在一起图得不过是她刻意表现出来的虚情假意的真心,譬如她会看着王三郎的眼睛情意绵绵地叫他三郎,再比如恩爱时,她会咬着他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说爱他。这些,都是王三郎从朱桂香身上求不得的。
外室出身花楼,伺候的男人不是一个两个,从王三郎意乱情迷叫她香香开始,她就知道王三郎把她当成了朱桂香的替身。无所谓,她不是那种吃穿不愁的世俗女子,图得也不是王三郎的一颗真心。
他想要她爱他,她就陪着他演,他想要她变成朱桂香,她就变成朱桂香,可这个男人太过清醒,无论她怎样讨好他,在他心里始终不抵那个朱桂香万分之一。
让她动了杀心的是王三郎对她的态度。
小王村距离县城不远,时不时就有村里的人进城采买。也不知是哪个眼尖嘴长的竟然把她跟王三郎的事情告诉了朱桂香。朱桂香带着人来她这里闹,害她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她使尽浑身解数,想要王三郎给她讨个公道,结果又挨了一巴掌。
自那之后,王三郎对她的态度越发冷淡,甚至想用十两银子就把她给打发了。
王三郎虽不是豪门富户,可像她这种从下等花楼里出来的娘子,能攀上这样的已是上上签。若被王三郎打发了,她该去何处容身?回花楼里?那种作践人的日子她早就过够了。另嫁他人?像她这般出身的女子又能嫁给谁?思来想去,只能缠住王三郎。
她一再保证,绝不会觊觎王三郎妻子的位置,只要三郎不嫌弃她,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为奴为婢。见三郎仍不为所动,便谎称自己已有了身孕。王三郎让她把孩子拿了,理由是除了他的妻子外,任何人都不能生下他王三郎的孩子。
便是这句话让外室萌生了杀死朱桂香取而代之的心。
朱桂香活着,她是替代品,朱桂香死了,她就是王三郎唯一的慰藉。脸在情意在,她就不信到了那个时候王三郎还舍得赶她走。
杀人这活儿不能自己去做,雇凶又怕被人查到,关键她舍不得花这个钱。
她有个堂弟,嗜赌如命,隔三差五欠赌坊里的钱。这种男人为了赌什么事情都肯干。他从王三郎给她的十两银子里拿出二两来给她那个堂弟。堂弟果然应下了,按照她说的去了王三郎家。
沈崇明跟周予安在赌坊里找到那个男人,因为欠了赌债正被赌坊老板殴打。沈崇明跟周予安在旁边看热闹,待那人只剩下半口气时才将他提了出来。
一盆掺了盐的冷水泼下去那人把能说的都说了。
王三郎家的地址是他堂姐给的,他堂姐知道王三郎家里人的作息,保证那个时间绝对不会有人去。为防被村子人看到,堂姐特意嘱咐让他天不亮就去。为了多得一两银子,他四更天就去了,一直在王三郎家外的柴垛里猫着。
他听到王三郎跟朱桂香发生争执,他看到王三郎离开朱桂香家,趁着王三郎不在,偷偷溜进王家。堂姐跟他说过,让他选个适合的时间动手。
早上鸡鸣狗叫,他怕杀人的动静太大引起旁人注意,就躲在了王三郎居住的厢房里。王三郎与朱桂香感情不和,早起又刚吵过架,断不会去他住的地方。
这人挺机灵,没大刺刺地坐在屋里,而是躲在了柜子里。
他睡着了,醒来已是傍晚。
堂姐说过,天黑之后王三郎就回来了,他必须在王三郎回来之前动手。
他从厢房里溜出去,看见朱桂香去了后院。
杀人需要凶器,去了厨房,随手拿了把菜刀。
菜刀有点儿沉,试了下觉得不顺手,院子里有口缸,把菜刀扔了进去。被王三郎扔掉的剪刀放在主卧房的窗户上,他觉得剪刀顺手就拿了。
朱桂香不认识他,但他长得与他堂姐有几分相似。
朱桂香猜出了他的身份,让他转告王三郎的外室,说她不会怪她,若她能让王三郎与自己和离,她会把她当恩人一样。
凶手被激怒,认为朱桂香是在故意挑衅,是看不起他那个做外室的堂姐。
他拿出剪刀试图杀死朱桂香,朱桂香见状与他抢夺起来。剪刀是坏的,掰成两半。朱桂香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他趁机将她给杀死了。
周予安踩住那人的手,“你似乎忘了些什么?”
凶手疼得直咧嘴:“都交代了,杀人的事情我都认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周予安在他手背上碾了碾:“试图侮辱朱桂香。”
凶手低了头:“我那是没控制住……我保证我啥都没干!”
去王家之前,外室告诉凶手,王三郎的妻子与她长得十分相似。到了王家,看到朱桂香,凶手才知道王三郎为何不选他堂姐。她们二人是长得有些相似,气质完全不同。朱桂香是贤妻良母,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温婉。堂姐出身最下等的花楼,染了一身的风尘气息,就好比明珠与石头,是个人都会选明珠。
朱桂香再好不是自个儿堂姐,不会拿银子给他花。
人是一定要杀的,杀之前乐呵乐呵似乎也没啥。倘若被人发现了,还能趁机误导官府的调查方向。他用剪刀威胁朱桂香,朱桂香先是假意应允,随后与他抢夺剪子。那些细小的伤口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剪子也是在那个时候断的。
朱桂香是在抢夺剪子的过程中死掉的,凶手也没想到会那么顺利,他手里的那把刚刚好就戳在了她的喉咙上,她连吭都没吭就死了。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杀人之后挺慌的,顾不上捡朱桂香手里的那把剪刀,拿着自己的跑了。跑到前院时听到有人拍门,他握着剪刀藏在了水缸后面。进来的那人是张武,他趁着张武去后院找人的空挡将带血的剪刀扔进水缸里跑了出来。
张武被抓的事情他知道,可他不能告诉官府凶手是他。
本以为张武死后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哪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跟堂姐谋划的事情还是被戳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