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仵语 > 第440章 泥泞(下)
    卧房的门虚掩着,门前的台阶上留着一些脚印。脚印带泥,已经干了。进入卧房,嗅到的是一阵久不住人的气息。屋内整洁如新,所有的东西都在它们本该待着的地方,可就是太规整了,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

    目光一寸一寸扫过,终于发现这卧房的蹊跷在哪儿。衣柜里只有女子的,卧房里的器具也是单人的,还有榻上的棉被,常用的也只有那一床。

    王三郎与朱桂香分居了,原因可能是王三郎养在县城里的那个外室。

    卷宗上写着剪刀放在床头柜里。

    床头柜上挂着一把锁,锁头扭动,没有恢复原位。给沈崇明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块儿过去。取下铜锁,打开柜门,里面放着朱桂香做针线的竹筐。

    竹筐里有没纳完的鞋底,从鞋底大小来看应该是给王三郎的。里面还有一个小的肚兜,应该是綉给孩子的,线头还未清理完。一个荷包,綉了一半。荷包上綉得不是传统纹样,而是一个福字。

    小木匠的名字里就有个福字。

    这对儿夫妻还真是同床异梦。

    拿起荷包,看着上面的丝线,撞了撞沈崇明:“夫君觉不觉得这线有些不同。”

    沈崇明勾起线头看了看:“请问夫人哪里不同?”

    周予安咬着唇:“没瞧出来这线头是弯弯曲曲的。”

    沈崇明凑近了看:“是弯弯曲曲的,可这又有什么说法?”

    周予安将线头拿起来:“这根线不是用剪刀剪断的,是拽下来的。荷包是朱桂香綉给心爱之人的,断不会如此对待,你看那荷包上的綉字都被扯变形了。”

    沈崇明道:“依夫人看,这线是被谁扯断的?”

    “还能是谁?”周予安拿着荷包坐到床上:“肯定是王三郎那个王八蛋。”

    沈崇明坐到她旁边:“夫人又知道了?来,与为夫讲讲看。”

    周予安揪住他的衣襟:“夫君少犯懒,你说一句,我说一句,我就不信聪明如斯的长宁王没瞧出端倪来。”

    沈崇明环住周予安的肩,指到哪儿讲到哪儿。进屋前,他们在院子里溜了一圈儿,沈崇明注意到窗户外有被人扒过的痕迹。除此外,窗户上还有个破洞。

    王家用的不是一般的窗纸,窗纸里有一层类似渔网状的东西。这种窗纸不好弄破,从破洞的形状来看,是被那把剪刀绞的。

    榻上的被褥虽被整理过,但男女共处一室的痕迹还在。帏帐上有破损,手拽的,手扯的,是朱桂香和王三郎厮打时留下的。墙上有指甲划痕,有零星血迹,血迹是撞上去的。沈崇明估摸了下高度,指甲划痕是朱桂香留下的,零星血迹是王三郎留下的。

    朱桂香咬了王三郎。

    房里有床铺,颜色为男子所用,在王三郎与朱桂香分居的这些日子,他便住在房里。王三郎是真的喜欢朱桂香,至于那个外室,未必有多少真感情。依着沈崇明对男人的了解,王三郎多半是从那个外室身上寻找慰藉,不是真的喜欢他。

    王三郎对朱桂香的感情很复杂,既爱又恨。

    案发那天,他由睡梦中醒来,将需要采购的东西写到单子上。他写了足足半个时辰,天光微亮时才搁笔从房里出来。洗脸的铜盆放在窗下,铜盆里只剩下一点水,说明案发当天王三郎洗过脸了。

    王三郎洗脸时看到卧房里的灯亮了,他故意打翻铜盆,想要引起朱桂香的注意。铜盆一角凹陷,凹陷痕迹尚新,由此可以作证沈崇明对于这一场景的推测。

    然,朱桂香并未出来查看,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王三郎冲进卧房,见朱桂香坐在灯下綉荷包。荷包上的那个福字刺伤了他的眼睛。情急之下,夺了朱桂香手中的剪刀,扯断了綉荷包的丝线。

    朱桂香忍无可忍,与王三郎发生了争执。王三郎强取豪夺,故而在榻上留下了那些痕迹。朱桂香没有清理,是因为被强迫之后心情不好。倘若她没有遇害,塌上的被褥,榻边的那些痕迹,以及破损的帏帐都会被清理,清扫以及更换掉。

    他们是恩爱的表面夫妻,即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两个人依旧维持着恩爱的假象。邻居说了,案发当天,王三郎离开小王庄的时间要比往常早一些。

    王三郎自懂事儿就跟着父亲采购,卖货,心思沉稳,断不会随意更改进城的时间。提早进城是因为不愿意待在家里,是因为他对朱桂香做了那样的事情,是因为他心里矛盾,是因为他想要逃避。

    剪刀是摔坏的,朱桂香把它放在了窗户上。

    这个动作可能是无意的,只是凶手看到了那把剪刀,并且将其作为了凶器。

    周予安认为这个推演很合理,抱着沈崇明的胳膊问:“夫君觉得凶手是谁?”

    “王三郎那个外室的哥哥或者弟弟。”沈崇明分析着:“若是相好,不一定能从外室那边得到好处,除非有什么把柄落到对方手里。王三郎是个人精,断不会寻这样一个麻烦的外室。在与这个外室相好之前,一定调查过她的过往。”

    “倘若外室上位成功,最有可能从中获利的就是这个外室的哥哥或者弟弟……证据呢?还是没有关键证据。”

    “去柴房看看。”

    “先去厨房。”周予安拉着沈崇明起身:“厨房离得近,兴许也有蹊跷之处。”

    厨房里的情形与卷宗上记录的差不多。锅里有水,灶膛有燃火用的东西,灶台前还有两根劈开的木头。案板上有发霉发烂的菜,盖着的碗里有一块儿腐烂的猪肉。

    种种迹象表明,案发前一刻,死者在厨房里准备做饭。

    “案板上少了一把刀。”周予安巡视着案板:“一把切菜的,一把切肉的。刀口不一样,这把明显钝一些,切菜还行,切肉切不开。”

    “还是夫人观察细致。”沈崇明拱手,“柴房在外头,就由为夫为夫人带路吧。”

    “别急。”拽住他的袖子,冲院子里的水缸努了努嘴:“王爷觉不觉得水缸上的那块儿石头有些多余?你猜丢失的那把菜刀和县衙至今未找到的那半把凶器会不会在里面?”

    沈崇明眯着眼睛:“若真在里头,县衙里的那帮捕快就该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