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师太的房间位于整个慈心庵的最南方，跟上次来时一样，屋内陈设简单，一目了然。研书巡视了一圈儿，“爷，这里什么都没有。”
“那张桌子！”
沈崇明以目光示意，研书走到桌子旁。
石桌石凳，凳子有四张，随意摆放。石桌上只有一盏灯，灯座是铜铸的，被摸得锃亮。上次来时是白天，石桌上摆满了素果，将那个灯座遮得严严实实。
他们留意到了素果，却没留意到素果中间的灯座，这是他们的疏忽，也是师太想要他们疏忽的地方。
研书握住灯座向右转，灯座纹丝不动。看了眼沈崇明，改为向左转动。随着一阵“咔咔”声，石桌四裂，露出下面的方洞。方洞仅允一人通过，向内窥视，能看见一条绳索结成的梯子。
“属下去看看。”
“万事小心。”
研书顺着绳梯下去，不一会儿，声音传来：“爷，下面是个密室，大小跟师太的房间一样，里头堆了些箱子。”
话音未落，沈崇明就出现在了研书身后。
“爷？”
“打开看看！”
“一共二十二个箱子，其中七个是大的，剩下的那些差不多。除大箱子外，剩下的那些都是空的。”
“草药味儿！”
“七个大的，只有一个是空的，看不出装过什么。剩下那几个里头装的是罐子，罐子跟在静仪师太房中发现的一样。罐璧上有黑色圆点，应是存放药丸时留下的。小箱子里装的应该是没有被炼制的药草，角落里还有些碎末。”研书捏起一小撮闻了闻：“甘草，品质很好的那种。”
“仓库？”沈崇明眯眼，环视四周：“不，是障眼法，再找找。”
研书一块儿砖挨着一块儿砖的敲打，敲了半天没有任何发现。沈崇明凝眸，走到一个箱子前将它踢开。箱子里装得也是罐子，其中一个是研书和沈明带回去的那种陶罐。陶罐也是眯缝的，罐口画着一条白色的细线。
沈崇明拿了下，没拿起来。眉睫微拧，沉了音色：“找到了，在这里。”
转动罐子，角落里一只不起眼的箱子里发出“砰”地一声。打开箱子，发现箱底变成了空的，下面连接着另外一条通道，跟之前的一样，需要通过绳梯下去。经由那条通道，他们进入到静仪房中，而后到了后山的麻风病村，出口在脱眉毛的房间里。
“还记得师太房中有几个石凳吗？”
“四个！”
“方位呢？”
“与平常见到的不太一样，不是对应着的，像是坐乱了，没来得及整。”
“四个石凳分别对应了师太，静仪，脱眉毛以及那个山洞的位置。这条通道上还有别的岔路，那些岔路直通山腹，它们的出口应该遍布在山中的各个村落里。”
“她们修这么多通道是为了方便村民？”视线落在那些乱糟糟的陈设上：“慈心庵里的那帮女尼可不像是那么好心的。属下知道了，她们是在监视那些村民，观察或者记录他们服药之后的变化。”
“他们认识。”沈崇明看着窗外漆黑的山峦：“师太，静仪，香叶还有山洞里的那个。”
“师太是北狄人！”研书道：“若她是北狄人，那慈心庵里的女尼便有可能是北狄的探子。这么多的探子，她们想要做什么？”
“不管她们想要做什么，计划都被破坏了。静仪腹中的那个孩子，就是引起这一系列变化的诱因。”
“是属下的疏忽，不仅让这些女尼们离开了，还一点儿察觉都没有。”研书的目光落到那盏破损的灯盏上。灯盏上挂着一串佛珠，佛珠有些眼熟，与道明和尚手腕上的那串一模一样。“道明师傅的。”
“不要！”
研书伸手去拿，被沈崇明制止，可惜晚了一步。黑暗中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咔声，研书后退一步，护在沈崇明跟前。
沈崇明凝眸，脑海中晃过一些被忽略的细节。
石桌上的素果是师太刻意收走的，机关是故意让他们发现的。密室内的石道错综复杂，他们却没有往别的路上走。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因为石道里的那股气味——淡淡的草药味儿，与周予安身上的极为相似。
看似下意识的选择，其实处处被人左右。
“爷的意思是我们被人算计了？”
“不错！”沈崇明留意着房中的细微变化：“被人算计的感觉如何？”
“还不错，已经好久没有这种生气的感觉了。”研书耸肩，目光随着沈崇明移动：“有声音，爷小心！”
随着房屋摇动，从木板缝隙里飞出许多黑色蛾子。研书用袖子驱赶，袖子碰到黑蛾子，散出一股焦糊味儿。
“这蛾子怎么还烧人衣服。”
研书看向自己的袖子，被黑蛾碰到的地方有很明显的烧灼痕迹。在一片焦黑中间有一条白色的，类似蛛丝一样的东西。研书好奇，用手捏了下，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叫起来。
“研书？”
“没事儿，手指被烧伤了。”研书皱着眉头：“爷不要碰那蛛丝，这东西极其古怪。”
研书没有碰火，手指却被烧焦一块儿。
沈崇明从衣服上撕下一条，帮研书把手指包好：“先忍一忍，回到府里上药。”
“属下没事儿，小伤。”研书摇头：“那些飞蛾——”
黑色的蛾子越来越多，凡是它们飞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类似蛛丝一样的东西，那些蛛丝沾木灼木，沾衣灼衣，因为数量众多，不仅没有落到地上，反而在这间破屋子里织出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
研书紧盯着那些飞蛾，护在沈崇明跟前一动不动。
“还记得那个被灼伤的村民吗？”
“爷是说仙雾村那个？”研书轻甩着指头：“他的伤也是黑蛾造成的？”
“相似，但不一样，他们的伤是由内及外，我们这个是单纯的外伤。”蛾子太多，看得人眼晕，闭上眼睛，静听着那些黑蛾煽动翅膀，“这些黑蛾体型较大，与我们日常所见不同，应是被她们用那种特殊的药丸喂养出来的。她们将黑蛾与屋内的机关连在一起，又将我们引到屋内，她们是想看看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