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想见皇帝只需要通禀。
申帝不想见便回绝。
像这种聚集在玄武门外的事，之前不是没有发生过，而是最近发生的太频繁，让申帝觉得都麻木了。
“呵。”
申帝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如今朝中六部，谢道维能够一呼百应，他竟然拉拢了花家一起逼宫？”
老二霖儿势力最为微弱，立储之争，按照实力来比较，最终争夺者，只会是谢家与花家。
结果谢家却与花家联手来玄武门前聚集施压？
谢道维这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花家竟也愿意甘当马前卒？
“朕倒要看看，老三老四不在京城，这谢家与花家想掀起什么样的风浪！”
申帝强压着怒火往外走。
手拿着圣旨的赵无稽，生怕自己去趟渭城，回来时宫里没有自己站的位置。
他略一思索，还是把圣旨揣进自己的袖管里，疾步追了上去。
玄武门外。
谢道维身板笔直地站着，一眼不眨地盯着宫门口的方向。
等待的过程里，站在他身后的谢清扬，不时地摸摸莫名发凉的脖颈，看向周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兄弟叔伯们。
他不明白，大伯为何要叫自己来这里。
而当他想要询问别人时，目光刚和对方碰上，对方马上眼神闪烁装瞎子。
这让谢清扬更加觉得大事不妙。
就在这时，谢清扬忽然被前方的谢道维，重重地拍了一下肩膀。
“大……”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等会儿打起来，记得别乱说话。”
打起来？！
谢清扬神色骇然地望着门前手无缚鸡之力的一群文官，再看看戒备森严的禁卫军和卫兵。
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我们还真的是来逼宫的？
不仅要舌战陛下，还要动手造反吗？
“大……”
“啪！”
谢道维一巴掌扇在了谢清扬的脸上。
除了谢清扬本人愣在当场，呆若木鸡以外，谢家众人以及门生，甚至花家众人都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
“想问我为何打你？”
谢道维抢在谢清扬的前头，揪着他的衣领，用力地甩到了赶来的申帝面前。
“陛下，臣教侄无方，让他信口雌黄说出了不实之事，还请陛下重重地责罚于他！”
“请陛下责罚！”
谢家众人跪了一地。
都准备好与这群文官来一场恶战的申帝，眉头紧锁，不明白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再看倒在地上，同样一头雾水的谢清扬，谨慎着开口询问：“谢侍郎说了什么不实之事，竟惹得谢爱卿如此大动干戈，竟不惜聚集了这么多人来替他求情？”
看似问罪，实则求情。
早不打晚不打，申帝来了才动手，摆明就是：我打了别人就不能再打。
既然此事让申帝说破了，谢道维顺坡下驴。
“还请陛下看在我谢家既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免了清扬死罪。”
申帝实在想不到，谢清扬这个从渭城回来，不入谢家门，直奔皇宫向他陈情的臣子，能犯下什么死罪。
只当谢道维是想抛砖引玉，对着一脸恐慌的谢清扬示以眼神安慰。
“谢侍郎对朕忠心耿耿，朕自然不会为了一些流言蜚语怪罪他。”
拉拢谢家年轻一辈，对付谢道维，也是申帝想分化谢家的手段。
只是。
很快他就后悔自己把谢清扬想得太简单了。
“陛下，是这么回事……”
当谢道维将陈烨在信上的内容，挑着能说的说完。
无论是宋逸利用了谢清扬，还是真的是谢清扬一时失言，此时都不重要了。
哪怕他专门淡化了谢清扬的推测，但由于此事，完颜翰已经知晓，黑锅必定要谢清扬来背。
说完之后，申帝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老脸一红，没等他发火。
终于意识到自己挨了一巴掌不冤枉的谢清扬，赶紧跪下来，膝行几步躲到谢道维的身边，不住地磕头求饶。
“陛下！陛下明查！臣绝对不可能说这些话，一定是有人以讹传讹，或者……是完颜翰的阴谋！”
谢道维见谢清扬难得聪明一次，没有攀咬宋逸，让申帝有可乘之机深究此事。
全部推给了陛下完全不愿意起争端的完颜翰身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完颜翰拿了这么多的好处，承担此事的全部责任也是应该的。
“陛下！那完颜翰欺人太甚！可眼下不适合与北梁开战，再加上完颜翰是耶律贺手下最重视的勇将，此事只怕要让陛下受委屈了！”
大申的官员与百姓，自然不能让皇帝受委屈。
但申帝如果不愿意承受北梁带来的压力和委屈，唯有与他们一战。
谢道维这是拿捏住了申帝的心理，根本没给申帝选择的条件。
“朕……朕竟不知如此谣言从何而起！”
申帝揣着明白装糊涂，顺着谢道维给的台阶就下。
如果没有宋家军三千人马，可能前来救主的事，他还会与完颜翰讨价还价一番。
如今他只想赶紧让宋逸走人，永永远远地消失在他的面前！
君臣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看向花家众人。
“如今国库空虚，光是之前的贡粮贡粮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反正掺糠的事被说破了，申帝脸也不要了，平时都是官员向他哭穷。
如今形势逆转，轮到他哭穷了。
谢道维连忙朝着花家众人看去：还愣着干嘛，上啊！表忠心表孝心的机会到了！
花荣杰挺身而出，拱手一拜：“陛下，我花家愿意为陛下效力，三殿下也愿意为陛下分忧！”
事情水到渠成，顺利得超出众人想象。
谢道维还以为申帝会同完颜翰周旋，没料到竟将所有的条件全部答应。
他隐隐有种预感：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黑手推动着事情的发展。
可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却还没琢磨透。
……
渭城外。
天明复又暗。
宋逸同陈涛和陈烨等人，围着篝火烤着河里新捕的鱼，聊着诗词歌赋。
抛去身份和立场，三人年少相识同住皇宫，倒也有不少闲话能讲。
忙活一天的刘政文，饥.渴难耐。
他顺着烤鱼的香味回到营地想歇一歇，看到三人相片融洽的一幕，顿时气得直磨牙。
“两位殿下真是好雅兴，陛下尚在病中未愈，你们还有心情喝酒吃肉？”
宋逸正灌醉了陈涛和陈烨，打听着谢家与花家在北地的势力布局呢，到时候扯虎皮唱大戏很可能用得着。
见到刘政文如此扫兴的来破坏氛围，二话不说喊外援。
“完颜将军！刘主使清点好钱粮装好船了吗，你就让他歇着？”
“没有呢！还有一半没装上船呢！”
完颜翰听到宋逸招呼，匆匆跑了过来，不知所以然的问他。
“怎么了宋世子，你不想让他歇着？”
完颜翰一米九出头的壮汉，挤到坐在马扎上的宋逸的面前蹲着。
两人相处的情景，诡异中又透着几分和谐。
刘政文看着被宋逸呼之则来完颜翰，险些惊掉了下巴。
他只是去河边盯着苦力们装了一天的船，怎么回来以后，营地的天都变了？
陈涛和陈烨害怕宋逸，虚情假意地捧着宋逸也就算了。
完颜翰堂堂北梁第一勇将，居然征求宋逸的意见？
“完颜将军，你这是喝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