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红匪骂人竟然这样传统坦率!”一个年老的政府要员轻声儿唧哝道。
“原来红匪与普通的人儿也差不了多少哇!”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官员咂巴着嘴唇自言自语叽咕道,“不过……红匪的一双眼睛厉害!眼光里好像藏有子弹。”
“嗨……”一个嘴上长着两撇儿细胡子的官员似乎感慨起来,“以前看报刊听报告把红匪描绘得如狼似虎、凶神恶煞……他要是脱掉这身灰破布洗个澡刮刮胡子,把咱这身衣服给他换上,他不也是光光堂堂地像个政府官员?!”
“以前还没听说红匪会骂人哇!看来红匪与咱中原人儿骂人儿一个味儿。”另一个稍微年轻一点儿的政府要员小声滑稽地嬉笑道。
“日你八辈祖奶奶……”一个一脸滑稽的官员学着红匪的骂声儿,“这骂句与咱原武县的人骂人如出一辙哇!”
“骂人有什么新鲜的?!有什么好议论的?!有文化的人不骂人,红匪没文化才骂人。”县长一脸不高兴,愤然地扫视了一眼那些官员,又悠然掏出心爱的小梳子“呼”地吹了一口湿气儿,慢悠悠地梳了几下向两边儿分开的洋头,接着另有所思地嘴里鼓捣出一些难懂的洋话。
县长与要员们第一次听到这种明目张胆侮辱他们的话语,特别是一个被逮住的受伤红匪竟这样出言不逊,他们甚是尴尬地脸红起来。他们感到实在是难堪,实在是不习惯太行山里的特色语言,但他们奇怪地看到特派员大人一副坦然的神色,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他们也就憋着气儿坦然起来。
县长年轻气盛的随从有点受不了,想为上司挽回点儿面子,狗仗人势地故意逞能呛嘴道:“大胆红匪!放明白点!站在你面前的都是政府高官,岂能让你胡嚼乱骂!”
“你这排不上辈数的小重孙儿,也敢和爷爷白话?!这是谁家的小狗儿?咬得爷爷不耐烦啦!”
“这是你带来的小狗儿?”特派员瞪眼向县长不气地问道,“还不赶快撵走再换一条好狗来!惹得我的朋友不耐烦了!”
“还不快滚?!”县长恼怒地向他的年轻随从摆了摆手,“谁让你多嘴多舌?!这里哪有你小子插嘴的份儿!”
“来人呀!”特派员向院门口厉声喊道。
警察局长快步跑了过来,特派员吩咐道:“到街上拿两只道口烧鸡一瓶老白干,烧鸡要热的肥嫩新鲜的!快点!”
“这还像回事儿……”黑蛋滑稽地干笑几声,不由自主地“咕噜”咽了一口吐沫,“还真知道爷爷的口味儿!”
正在这时,照相馆的师傅和助手带着照相器材来到了,随后警察局长提着烧鸡和烧酒也急急忙忙回来了。老奸巨猾阴谋多端的特派员精心设计的“瞒天过海、金蝉脱壳”的好戏就要开场了。
“把这些讨厌的冷饭冷菜拿走!”特派员严厉地向胖警头儿吩咐道,“把烧鸡烧酒摆上,请我的朋友好好享用……你在这里可要小心伺候着不要离开!”
“明白!听大人的!”警察局长诺诺连声。
“你们咂巴着嘴儿站在这里低声叽喳什么?别让我的朋友听到烦心!”特派员绷着瘦脸皮向县长和那几个要员摆了摆手,“都到院子里去!”
“老孙子还真懂得爷爷的脾气!”黑蛋不屑地扫视了一眼屋内尴尬的官员,“一个个哭丧着驴脸,像来给爷爷吊丧似的……还不赶快跪下哭嚎几声儿?!”
特派员手掌呼扇着像赶苍蝇一样,“都快出去!快出去!还愣着干什么?!”
这些有权有身份的人儿,满脸羞赧郁闷地耷拉着脑袋逐渐迈出屋门,出了屋门到了院子里互相大胆地议论开了。
“这个该死的红匪怎么就成了特派员的座上宾?不可思议!”
“是呀!太不可思议啦!红匪变成了咱们的爷爷。”
“红匪倒成了我们的主人,我们倒成了红匪低三下四的奴仆……弄颠倒啦!”
“我们都是党国的官员,受谁的侮辱也不能受红匪的侮辱哇!”
“你们听听……红匪竟然骂特派员是老孙子?!这不是要翻天吗?!”
“叽叽喳喳的……小声点儿!”胆小的县长又摸出他的精致梳子,“呼”地吹了一口湿气儿,梳了几下洋头细声提醒道,“特派员大人还不生气哩!你们气呼个什么?这是特派员大人的韬晦之计,诸位一下子怎能看出名堂?!”
大家都噘着嘴巴直翻白眼,有的还不断轻轻跺着穿着明光发亮皮鞋的双脚,有的在没意思地抠鼻子挖耳朵,但憋着气儿一句话也不说了。
“爷爷请……”屠夫警头儿双手捧着一只热乎乎的烧鸡,恭敬地递到黑蛋的嘴边儿。
黑蛋故意张着吓人的大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抓过烧鸡狼吞虎咽起来……吃了几口烧鸡骂道:“快把酒瓶盖儿给爷爷打开!”警察局长连忙打开酒瓶递到黑蛋的嘴边儿。
“你这孙子好不懂事儿!”黑蛋向警察局长骂道,“让爷爷对着酒瓶喝哇?你把爷爷当成逃荒要饭的啦!”
警察局长被骂得晕头转向不知啥事做得差皮,哆哆嗦嗦请教道:“不对着酒瓶喝……那……那对着啥喝哇?”
“猪脑子!”特派员一声断喝吓得警头儿愣在了那儿,“还不快去拿酒杯来?!”
“就去就去!俺这就去拿酒杯。”警察局长立马像兔子一样蹿出门外,嘴里很不高兴地嘟囔道:“红匪喝酒还怪讲究的……”
院子里的官官们看到低三下四伺候红匪的警头儿,都鄙夷地讥笑起来,“一个堂堂的警察局长竟然成了红匪的佣人……甚至连佣人都不如,成了孙子!真是酒肉伺候着一个红匪爷爷哇!”
警头儿听到,耳朵里和心里虽然感到不是滋味儿,但急着去拿酒杯没时间与他们计较。
警头儿拿酒杯跑步回来,气呼呼地向那些官员随意撂出一句报复的话:“红匪骂俺是孙子,你们和俺一个样儿!咱们都是孙子!”